她跟段二狗從小勾肩搭背地一塊厮混,從來沒在意過什麼男女大防,但是……但是那人原本鎖着她的位置就已經夠逾矩。
眼下這一動,就更過分了!
直接從腿彎的地方,挪到了大腿中側。
元恕看起來清瘦,實際上雙腿筆直渾圓,此刻更是能無比清楚地感受到,五隻長而有力的手指,幾乎握住了她大半個腿圈,還自然而然地凹陷進了肉裡。
這也、這也太奇怪了!
她不是已經變成鬼了嗎???
元恕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被碰到的地方又癢又麻,好像有一群螞蟻在皮膚上,細細密密地向四肢百骸爬去。
她忍不住動彈起來。
那人攬住她的力道頓時大了幾分,幾乎要将她鎖死在懷裡。
“……”元恕磨了磨牙,努力忽略掉大腿邊的異樣,“你弄得我不舒服。”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得腸子泛青,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剛才下意識壓低了嗓音,低得像是受了委屈,撒嬌着抱怨。
這叫什麼事兒啊?!
她對她姐都沒這麼肉麻過!!!
元恕要被自己怄死了!
無盡黑暗中,潛藏着無數魑魅,翻湧着無數魍魉,它們悉數龇着鋒利的獠牙,垂涎欲滴,蠢蠢欲動,而那人就這麼穩穩地抱着元恕……
鬼蜮百裡,妖魔遍地,靈花不言自成蹊,曲徑通幽送此行。
仿佛可以直至地老天荒。
不知走了多久,又似乎隻隔了短暫片刻,那人突然頓住腳步,胸腔劇烈地起伏了兩下,喉嚨間溢出低不可聞的氣音,好像痛到極緻再也忍耐不住。
是到地方了嗎?
元恕半睡半醒,剛掀起眼皮,那人已經小心翼翼地把她下來,雙腳踩着熒光如雪的花路上,她的手順勢滑落,搭在他胸膛上,“不小心”捏了捏……
“!!!!”
腦子裡“轟”地火山爆發,一片空白。
這手感也太誇張了吧?!!
“呵呵。”對方忍俊不禁似的笑了笑,嗓音變得清冽不少,帶着點陳酒般醉人的醇厚,元恕霎時面紅耳赤,感覺渾身骨頭都要融化了。
她拍了拍臉,趕緊冷靜下來,還想說點什麼。
那人卻黑暗中伸手撩起她散亂的鬓發,勾至耳後,微冷的指尖似有若無地擦過她的臉頰。
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對方的手竭力控制、又控制不住地輕顫,下一瞬,微風拂過滾燙的臉頰,輕輕柔柔地與元恕擦肩而過,像是臨别前最後的擁抱。
“喂,等等!”元恕下意識伸手抓去,風溫柔地從她指間穿過,到底是空無一物,她跟着急忙轉身,瞳孔忽然放大。
隻見長路盡頭,一道模糊的修長身影“嘭”一下潰散成萬千花瓣,無與倫比的璀璨,無與倫比的絢爛……星星點點,紛紛揚揚,如雨,如雪,如一場可望不可即的夢。
這人誰啊?
元恕後知後覺地放下手,撓了撓臉,她對?渡神?的了解隻能說是冰山一角,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轉而使勁摳了下掌心,企圖把那彈性十足的觸感狠狠扣掉,心想:那人到底是不是白石郎?或者他跟送子新娘是什麼關系?
總不至于是送子新娘别的姘頭吧?!
元恕越想越煩躁,但又覺得并非如此,如果對方真跟送子新娘是一夥的,早聯合那些枯木林怪,把她抓起來炖湯生啃了。
那他究竟是誰呢?
元恕想着想着,扭頭一看,四下依舊漆黑如墨,遠處那人消失的地方卻猝然出現一團白光。
“!!!”她下意識就覺得是出口,三步并做兩步小跑過去,走近一瞧,那白光足有一人高,怎麼看怎麼像一道通往光明的大門。
“大胸弟,我信你一次,你可别坑我啊!”元恕呼出一口氣,壯起鼠膽走過去,恰在此時,在她背後一道黑影風馳電掣地襲來。
元恕幾乎本能地一抖手腕,“咻”一聲尖銳破風,便是一道鎖鍊如靈蛇吐信鞭笞而去,短兵相接的刹那,“噼裡啪啦”的電弧四射飛濺。
火光閃爍間,她看清了來人的臉,愕然道:“你居然沒死?”
霹靂:“……”
他狠狠一噎,沒好氣道:“會不會說話?我堂堂大皇天霹靂神威蕩魔真君,是那麼容易死的嗎?”
“少廢話,先出去再說。”元恕率先轉頭,一步踏進蒙蒙的白光裡,卻見另一邊也有一個元恕,照鏡子似的,擡腿邁步。
什麼情況???
一時間,兩個人面面相觑,臉上怔忡的表情都如出一轍,随即,對方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森森的白牙。
元恕汗毛都豎了!
“怎、怎麼回事?”她驚叫出聲,踉跄後退,兩條腿軟得面糊似的。
霹靂一手托着噼裡啪啦的電光用以照亮,一手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再轉頭便看到那圈等人高的白光,“嗖”地縮成一點,消失不見。
霹靂沉聲道:“蜮門消失了。”
元恕心有餘悸,大口喘着粗氣,哆哆嗦嗦地問:“什麼門?門什麼?這什麼鬼地方?剛剛怎麼有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霹靂也是一頭霧水:“你不知道鬼蜮是什麼?這門不是你開的?”
元恕“呃”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挺直腰杆,又裝了起來:“你忘了,我剛從沉睡中蘇醒,不記得這些凡塵俗事了。”
霹靂嫌棄撇了下嘴角,耐着性子道:“這裡是鬼蜮。”
“鬼蜮?”元恕還是一臉茫然。
“就是鬼在人世間占據的地盤,它們在自己的鬼蜮裡會更加厲害。”霹靂随口解釋了幾句,其實鬼蜮哪有這麼簡單,能形成鬼蜮的鬼,各有各的難纏,越是厲害的鬼對鬼蜮的掌控越強,可以說是鬼蜮的“天道”。
元恕對此全然不知,一心想着趕緊離開這鬼地方:“那我們怎樣才能出去?”
“找到蜮主。”霹靂豎起手掌做了一個跺肉的動作,“殺了它!你剛才看到的,多半就是鬼蜮之主察覺有人在它的鬼蜮裡開了道門,所以趕來關門。”
頓了頓,他奇怪道:“話說回來,你既然不記得鬼蜮,那剛才那道門是誰開的?”
元恕:“……”
别催,在編了!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剛才那人的事稍加修飾後告訴霹靂,至于如何修飾,那就簡單了,隻是把她慌亂逃竄和嚎啕大哭改成她大殺四方英雄無畏,然後兩人在黑暗中不期而遇,打了個你來我往,不分勝負,但她略占上風。
聽她唾沫星子橫飛,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段。
霹靂:“…………”
霹靂一言難盡,眼角抽搐,暴躁起來:“誰要聽你怎麼把他踩在腳下?怎麼給了他一頓醋壇子大的拳頭了?你扯得這麼離譜,你覺得我會信嗎?”
“我想知道對方身上有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特殊之處!!!”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元恕脫口而出:“胸!”
霹靂詫異道:“什麼?”
“咳咳,我是說花。”元恕連忙改口,“他走過的地方會開花。”
話音一落,元恕便驚奇地發現,霹靂那張胡須打結的臉,瞬間露出由衷的恐懼。
他沒站穩似的搖晃了一下,嗓音艱澀道:“什麼樣的花?”
元恕心裡一咯噔,隐隐察覺到那人身份非同一般,又道:“花瓣是白色的,還會發光,看樣子有點像山茶花,也有點像蓮花,每走一步就會開出一片……”
每多說一個字,她都能清晰地看到,霹靂的神情更崩潰一分,最後稀裡嘩啦地碎了滿地。
照明的電火花“啪”一下熄滅。
元恕識相地把滾到嘴邊的“可好看了”,給硬生生吞回肚子裡。
“完了。”
霹靂啪叽一下癱坐在地,整個人散發出灰敗的死氣。
“我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