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成怔了一下。
确實如此,他确實隐瞞了他對郁季的感情......以及一點利用。
如果單憑他,至少在三年内都不可能撼動陸家,不可能複仇。所以他和郁季結婚這件事本身,就存在着欺騙和隐瞞。
而現在,他又喜歡上了郁季。
因為愛,因為期待,所以才不想讓對方失望,哪怕是那麼顯而易見又微不足道的失望。
“郁先生。”他低聲說,“對不起。”
郁季以為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剛想說沒事,就聽他說:
“我确實隐瞞了很多。”
“但是,我從來沒有不信任您過。我隻是.....有些事情不能說。”
“我很抱歉我猶豫了,郁先生。請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會再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陸澤成覺得剛才那一瞬間軟弱的人根本不像是自己,他心裡明明知道郁季是在演戲,但最入戲的卻是他自己。
這本來是一件再平淡不過的小事,一場無足輕重的戲碼,卻因為他的失誤,白白浪費了那麼多寶貴的時間。
這太不應該。
“很抱歉,郁先生。”陸澤成擡起頭,“您可以随意處罰我......”
他的話頓了一頓。
因為他發現,郁季在發愣。
而郁季的确愣住了。
作為一個上位者,“隐瞞”和“苦衷”,是他最讨厭聽到的詞語,因為這些往往綁定着背叛。
“我不是刻意隐瞞這次疏漏,我母親生病,我需要這份工作。”
“我賣掉機密是有苦衷的,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養活他們。”
這種話郁季最讨厭聽到,就好像他奮鬥所獲得的權力天生是為了接濟這些隐瞞和苦衷一樣,柔弱的菟絲子也能絞殺參天大樹。
但他卻想到了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和陸成吵過的一架。
那次是去海外談生意,在路上郁季遭到槍擊。而在他們到意國一個月前陸成就先到了,他說他有事情要做,出于信任,郁季沒有問,讓他去了。
而郁季脫離危險後保镖試圖聯系陸成,但沒有成果。
他們談判的文件在那場槍擊中遺失,而能讀懂文件中暗語的陸成也失蹤了。一周後意國本地的一家公司掌權者上了電視,他身邊跟着的翻譯正是陸成。
郁季第一次怒不可遏,他拼命撥打陸成的電話:“陸成,我不想猜測你,但是你要瞞着我做什麼?要背叛我嗎?!”
他氣得發抖,郁季平生最讨厭的就是背叛,他相信陸成也知道,但陸成卻依舊做出了背叛的舉動。
“我不會背叛你。”陸成說。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幾乎聽不出感情,這句話就像是随口的敷衍。`
“先生......郁季。”他說,“我有很多事情瞞着你。”
“但是我永遠,永遠永遠,都不會背叛你,無論是怎樣的背叛。”
“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
這句話陸成說了很多次,雖然每一句都沒有感情,但郁季卻奇異地被安撫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毫無理由的,單薄的言論所說服,但他的怒氣确實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吧。”最後他說,“如果是你這樣說。”
自那天後又過去了一個月左右,這一個月郁季都沒有見到過陸成,餘遙甚至覺得陸成就是背叛了他們,投向了科斯特科技。
但一個月後的深夜,陸成卻倒在了他的病床邊。他渾身是血,幾乎生命垂危。
而郁季這才知道襲擊他們的正是科斯特科技,他們掌權人和黑色産業有關。
陸成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潛入了意國的幫派,從那群人手裡替換掉了文件。他做的幾乎滴水不漏,但他接了郁季的那通電話,導緻首領懷疑了他。
郁季一向是會自我反省的人,他認為陸成受傷的所有責任全部在他。既然他選擇了相信陸成,就不該畏手畏腳,用人不疑一向是他的原則,但他自己打破了自己的原則。
所以他鄭重地向陸成道了歉,那可能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向他人低下了頭,但陸成卻抱住了他。
“不,先生,您不用道歉。”他說,“其實接到那個電話,我很高興,非常高興。”
“我該信任你的,就算不信任,我也不該那麼沖動。”郁季的頭埋在他的脖頸處,有些發悶,“我被背叛過那麼多次,我第一次那麼失态。”
“嗯,我知道。”陸成拍拍他的背,“所以......”
我很高興。
郁季确實被背叛過很多次,所以就像他說的,他原本不該這麼憤怒。
就連陸成也沒想到他會如此憤怒,所以在看到那個号碼拼命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哪怕他知道自己接了這個電話大概率會暴露,他也還是接了。
因為有期待,所以才會失望。
而哪怕他會死,他也要告訴郁季:如果你對我有期待,那麼我永遠都不會讓你失望。
......回到現在。
陸澤成的腦海裡突兀出現了一段回憶,他踉跄了一下,卻沒想到被郁季扶住了。
郁季曲起手指,彈了一下他的腦袋:“你有那麼弱不禁風嗎?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