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小姐,你相信世界上有超自然力量嗎?”
裡見昭奈靜靜等待下文。
“從很久之前起,我就恐懼着某些即将到來的事,為什麼呢,”明坂理穗放下勺子,微微眯起眼,沉入追憶中,“直到有天早晨醒來時,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記憶湧了進來。”
“我來自未來。而我的使命,就是阻止幸太犯下更大的錯誤。為了接下來那些無辜的受害者,為了他們……我必須殺掉弟弟。”
“但是,”理穗歎了口氣,“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
“是的,我無法回到原先的時空中去了,”少女秀眉蹙起,杏眸逐漸寫上驚恐,“你知道嗎?幸太死後,那個女人就瘋了!”
“誰?”
“明坂和子,我的繼母,”明坂理穗雙手顫抖,“她弄來了一盤據說能實現願望的錄音帶……”
出現了。
裡見昭奈心中咯噔一聲。
“她怎麼了?”
“她,”明坂理穗握緊冰涼的聖代杯,顫聲道,“她為了複活幸太,要繪琉……以命換命。”
“我想要阻止她,卻同樣被錄音帶影響,和她一起上吊了。”
明坂理穗痛苦阖眼。
“每一次,我都會在死亡的瞬間回到這個時間點醒來,就算求助那種網站也無濟于事!為什麼?我明明已經殺掉幸太了啊!我想回去,我好想回去!”
那種網站……
“耶夢加得?”
裡見昭奈失聲。
理穗咽下哽咽,點點頭。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很簡單,你隻要在這個時間點幫我把這封信送回家就好了。”
她打開手提包,掏出鋼筆和一枚淺粉色的信封,龍飛鳳舞地在信封上寫上日期和地址,遞給裡見昭奈。
裡見昭奈接過。
日期是三個月後。
“送信?”
“是的,我會在三個月後死去。但隻要看到這封信,未來的‘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了。”
裡見昭奈忖度片刻。
聽上去很簡單。
“好吧。”
她回答。
*
三個月時間,與裡見昭奈而言,不過眨眼一瞬。
現在,她正站在明坂家公寓門前,按下門鈴。
“不好意思,請問有人在嗎?”
沒有回應。
裡見昭奈偏頭看了看,正對走廊的窗戶内窗簾拉得密不透風。她想了想,蹲下身将信封從門縫裡塞了進去。
這就算送達了吧?
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之際,門鎖彈出“啪嗒”一聲輕響。
她回頭。
黑暗正從狹窄的門縫内流瀉而出,伴随而來的,是一陣熟悉的嗚咽聲。
不,絕不可以進去。
盡管心中這麼警告自己,雙腿卻着魔般朝入戶門走去。
“吱嘎——”
她推開房門。
屋内極暗,所有的窗戶都被遮光簾蓋得密不透風,隻有此刻門口湧入的一束光在地上勾勒出少女影子單薄的輪廓。
空氣裡浮動着房間久閉的悶臭與一股說不清的氣味。
是什麼呢?
裡見昭奈渾渾噩噩地走進去。
逆着光,她勉強看清眼前是一道長長的階梯。
“你這殺死我兒子的兇手!去死吧!”
背後突然傳來的女性咆哮聲勉強喚回幾分神智,她不敢回頭,手忙腳亂徑直跑上漆黑一片的台階。
“給我站住!”
黑暗中閃過刀光,身後響起第二道腳步聲。
等等,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難道她誤入了明坂理穗被繼母殺死的場合嗎?是她被當成理穗了嗎?
大腦一團亂麻,不能思考。
樓梯沒有扶手,兩側被無盡的黑暗吞沒,隻有腳下的台階是能夠确認的真實。
真實?
……真實嗎?
這條樓梯,沒有拐角,沒有盡頭。
“站住!”
聲音越來越近了。
心髒突突亂跳,頭昏腦漲,裡見昭奈迷糊地撞開終點大門——
一片空白。
一腳踩空。
騰空的失重感讓她下意識想要尖叫,可喉嚨卻被死死扼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砰!”
重物倒地聲陡然傳來,她悚然一驚,徹底清醒。
始終萦繞四周的嗚咽聲變得激烈而清晰,得到助力般以雷霆萬鈞的氣勢襲向她的耳膜。
哪有什麼樓梯,什麼踩空!
那失重感,分明是她自己踢倒了上吊的椅子!
裡見昭奈終于看見她了。
此刻,明坂家昏暗的屋内,與她面對面吊在天花闆上的中年女性——
明坂和子。
她帶着一抹安詳的微笑,身體微微晃動。
麻繩勒緊脖頸,痛苦的窒息感讓生理性淚水濕了滿臉。裡見昭奈本能地想将自己拉離上吊的繩結,可十指磨到鮮血淋漓皮開肉綻仍無濟于事。
好痛……
太痛了……
直到最後一瓣指甲飛出去,她放棄掙紮,腦海中蓦地回閃。
警局,報紙,兒童失蹤案件。
十二月,報紙上的日期是十二月……而現在是十月,對了,十月!
她真傻,怎麼就這樣輕信了明坂理穗的話!
明坂幸太十月溺水身亡,兒童失蹤卻持續到十二月。往後那些案件,他根本不可能是兇手!
至于明坂元吾在監獄留下的遺言,如果不是嚣張的犯罪預告,而是……而是對世人的警告的話……
那真兇……
“謝謝你。”
裡見昭奈奄奄一息,雙臂無力垂落。
甜美的嗓音打破黑暗,夭桃秾李的少女氣定神閑地從屋内走出,驕傲一如天鵝。
“你果然如他所說那般值得信賴,能夠優秀地完成委托。”
視線失焦,人影模糊搖晃。
她已經沒有掙紮的力氣了。
“這一次,我終于可以活下去了。”
明坂理穗輕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