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這個俠女救助,幸好幸好。
第二日一大早,冷慕白便醒了過來。
此時天色尚未明,天地都處于忽明忽暗的蒙昧之間。
冷慕白推開窗戶,縱身跳了出去,随後輕飄飄幾下,上了房頂。
她的移動方向,正是昨晚那些屋舍所在的方向,也是她隐隐發覺不對勁的方向。
待冷慕白探查一番,回到客棧,客棧裡的衆人已然忙碌起來。
她直接走進大堂,埼玉一家正坐在桌前吃飯。
埼玉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放下手裡的包子,幾口咽掉嘴裡的東西,“咕嘟咕嘟”灌自己幾口水,這才開口招呼道:“冷慕白,快來吃早食!”
冷慕白聽見他的稱呼,有些怪異地看着他。
他好似渾然不覺,自顧自朝她揮手得歡快。
但名字是她告訴出去的,别人怎麼喚她也隻能任由着。
在這事上,她沒有什麼可以争取的餘地。
她冷着臉走過去,一撩衣擺,在離埼玉最遠的位置坐了下去。
埼玉卻像隻快樂的哈巴狗,拖着凳子屁颠屁颠來到她身邊,跟她套近乎,“冷慕白冷慕白,我昨天就想問了,你這一身好俊的功夫,在哪學的?”
冷慕白愈發奇異,這年頭竟還有這麼不谙世事的人麼?
若是埼玉知道她的疑問,定要解釋一番,他并非不谙世事,而是能看得出來,這位俠女看似冷漠,對于昨晚受困的他們卻悍然出手相救,絕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麼不近人情。
而且,他可很有眼色,就算俠女說不要謝禮,也一定要送,還要送貴的!
他悄悄往自己桌子底下看了看,抿唇竊竊地笑。
對于埼玉一上來就問别人的武學功底的做法,冷慕白沉默以對。
并且挪了挪椅子,離他遠了點。
埼玉傻乎乎地露齒笑,又将自己的凳子往她那邊靠了靠。
冷慕白目光平靜地看向他。
他“噌”地從桌子底下掏出一個長條盒子。
“當當當當!這是謝禮!藏劍山莊出品!我一早去買的,在店裡一看就知道适合你!”他把盒子推到女主面前,眼睛亮閃閃地看着她。
冷慕白身子一僵。
她好久沒感受到這種熱情了,實在有點不習慣。
但是在埼玉催促的眼神下,她遲疑着打開了那個盒子。
霎時,她的目光凝固了。
隻見那個盒子裡,靜靜地躺着,一把光華流轉的寶劍。
冷慕白閉了閉眼。
沒辦法,不閉眼不行,不閉眼就要被閃瞎了。
那把劍上至少安上了上百顆寶石,紅瑪瑙綠翡翠紫水晶黃琉璃……不一而足。
光華流轉,光華直接停在這把劍上了啊!
冷慕白實在勉強,可是看埼玉眼巴巴地看着,也不好推拒,隻是默然把盒子蓋上,心道終于可以睜開眼了。
見她沒有推辭,埼玉高興得笑眯了眼,“這可是把傳世名劍,好人配好劍,你一定要發揮它的威力,救更多的人!”
冷慕白猶豫許久,才嗓音幹澀道:“……好。”
埼玉渾不在意,又興緻勃勃地拉着她換了個話題,“昨天那劫匪真是不講武德,打不過人呢竟還搞偷襲這一套,令人不齒!”
說到偷襲,冷慕白心下有些計較。
她沉吟了片刻,還是提點他道:“那些悍匪用來偷襲的飛劍,我在遇見你們之前,也曾見過。”
埼玉一怔,卻還不明白這其中關竅,茫然問道:“你之前也曾見過這些劫匪?”
冷慕白閉了閉眼,告訴自己不要跟腦子愚鈍的人計較,世上不聰明的人才是大多數,這才耐着性子繼續說話,隻是聲線更沉:“并不曾見過,隻是我在去往你們當時争鬥地點的途中,借道于尋常人家的屋頂,其中有一戶,發覺了我的蹤迹,用相同樣式的飛劍,相同樣式的手法,想要擊退我。”
“我想,這并不是巧合。”
埼玉終于意識到不對。
“我當時以為是不滿于我借道行徑,現在想來,或許也是一種封鎖。”
聽到這,埼玉面色蓦地沉肅下來,他猛然起身,臨走前不忘向冷慕白拱手,“多謝俠女提點,埼玉這就去探知一二,暫先告辭。”
他走後,冷慕白終于能攤開手腳坐在凳子上,面色這才緩和下來。
隻是……她頗為嫌棄地看了一眼身側的盒子,決定等送走埼玉就把這劍處理掉。
其實她早上去了一趟,已經探聽得差不多了。
戰亂年代,哪裡都有陰私,這裡當然也不例外。
隻是為什麼搶到埼玉這一家頭上來,而且時間地點都像是設計好的一般,他家到底有什麼特别之處,這就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另一邊,埼玉沉着臉将命令下達,最後隻留下幾個守衛護侍在側,其餘都被他指派出去調查。
這次他去深州的目的并不是如昨天說的那般簡單,雖說也是要探親,但是探親的背後也别有深意。
他來自冰州玉家,深州關家是他母族。
現在這個地方是毗鄰深州的雲州轄域裡某個屬城。
一個年不及弱冠的大族子弟,為何獨自帶着幼妹長途跋涉去往母族。
身邊可用之人隻有一個老仆,一些護衛,而他們甚至都是母族培養出來的,沒有一個是父族提供的。
埼玉看着空蕩蕩的院落,笑了一聲。
還不是因為父族非但不能蔭蔽自身,而且有隐隐迫害之意麼。
隻是這迫害的念頭,竟然都千裡迢迢,飛到毗鄰深州的雲州屬城了嗎。
“笃笃笃”!
門外忽地傳來急切的敲門聲。
埼玉從沉思中回神,過去開門。
隻見王婆神色焦急地站在門外,見到他出來,殷切喚他:“公子,公子!”
“小姐她,似是發熱病了!”
“什麼?!”
埼玉心底一突,險些站立不穩,他勉強手扶住門框支撐住自己,嗓音幹澀,“帶我,帶我去看看吧,”他努力勾起一個笑容,“還得請個醫者來,說不準,隻是王婆你沒經驗,胡思亂想呢。”
話是這麼說,可他知道,王婆是從當年熱病頻發的年代過來的,幾位兒女都是因為熱病而夭折。
她這麼說,多半是八九不離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