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白看着他,點了點頭。
“這麼說來,布澤門的确如梅停雲所說,的确心懷不滿,但是春城百姓對布澤門不滿,卻是有人在煽風點火?”
“正是。”
“那他的目的就是這個?挑撥離間?”
冷慕白也想不通這一點,“按理來說,他也沒有料到布澤門會拒絕為他醫治吧?”
鐘離秋點點頭,“但布澤門這個做法,正好讓他有理由挑撥離間。”
寸想娘歎道:“所謂天時地利人和,都站在那人身邊啊。”
“沒關系,”埼玉揚唇一笑,霎時面上粲然生花,“我們站在布澤門這邊。”
聽他這麼說,鐘離秋面色緩和下來。
這次,他們會站在布澤門這邊。
“不對,”鐘離秋想到了什麼,警覺道,“你們一邊給百姓義診,他們一邊私下裡傳着布澤門的壞話?”
“這怎麼行?!”
“都去治白眼狼了,這怎麼行?!”
冷慕白擡眼看她,淡淡反問:“難道能不治嗎?”
“能啊!有什麼不行?”鐘離秋莫名其妙道,“愛治就治,不愛治就不治,還能逼迫你們給他們治不成?”
冷慕白順着她的話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行,“我們是這樣想的,我們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布澤門上下全都是醫者,他們可以一走了之嗎?”
寸想娘也覺得冷慕白說得沒錯,“布澤門的原則就是治病救人,現在你告訴他們想治就治,不想治就算,”她搖搖頭,“我覺得這樣不可行。”
鐘離秋攥緊拳頭,“他們這不是把自己逼到絕路上嗎?”
“為什麼非要有這樣的原則呢?”
“就當是開個店鋪一樣,人家付錢,你賣東西,要是有顧客态度不好,你也可以把他掃地出門,醫館也這樣,多好啊!”
埼玉忍不住道:“可是你不賣東西不會讓顧客死,但是你不救人會啊。”
談話又陷入死胡同。
鐘離秋苦思冥想,終于又想出一條來,“救人性命不是很高尚的事情嗎?要照這麼說來醫者都該被人尊敬啊。”
寸想娘冷靜道:“可是不是所有人的命都能救活的,如果有一個患者在你手中死去,你救活一百個人可能都抵不上死去一個人的影響。”
鐘離秋怒了,她猛然抽出鞭子在地上左打又甩,地上被劃下一道道深刻的淩亂的條痕。
“你們是不是百姓這一頭的!啊啊啊!”
寸想娘默然許久,長歎一聲。
“我們其實,哪邊都不是。”
冷慕白也通過她們的談話有了新的體會,若有所思道:“或許,隻有哪邊都不是,才可以解決問題。”
埼玉也總結了之前的事件,“第一次藏劍山莊,我們是顧客,買到了假劍,所以是藏劍山莊錯了,我們站在顧客這邊,讨回公道;”
“第二次鏡花派,我們接受了與塵香娘有關的任務,而鏡花派卻想拘束女子自由發展的機會,所以是她們錯了,我們站在塵香娘這邊,替塵香娘做出選擇;”
“第三次石家村,我們是為确認明春的健康而去,而石家村的人們卻苛待女子,我們站在明春她們這邊,讓她們得以有為了自己而活的機會;”
“這一次是布澤門,我們應該是站在布澤門這邊的,可是看似是百姓錯了,其實他們也有自己的不安和憂慮,所以......”
“所以兩邊都沒有錯。”冷慕白替他說完。
“所以我們......”
“所以我們兩邊都不幫,或者說兩邊都幫。”冷慕白決定道。
“可是這該怎麼做呢?”埼玉對于接下來要如何相幫有些茫然。
這病患與醫者的關系也太複雜了,他想不明白。
“暫且先按捺住躁動的一方,不能讓異族之人在其中渾水摸魚。”冷慕白當機立斷。
商議好之後,他們準備先找一個客棧休息。
回去的路上,埼玉走在冷慕白身邊,看着她被月光照得斜斜拖在地上的影子,小聲道:“冷慕白,你累不累啊?”
冷慕白一怔,答道:“不累。”
“真的不累嗎?”埼玉比冷慕白高挑一些,此刻正微微垂着眼睛擔憂地望着她。
“習慣了。”冷慕白簡短答道。
“那可不是不累啊,隻是習慣了累而已。”埼玉嘀咕道。
冷慕白沒有作聲,也就沒有否認。
當然也不是承認。
她隻是在想,到底什麼樣是累。
之前她也在來回奔波,現在她也在來回奔波。
之前是為了任務,現在是為了人。
她覺得這一段時間比之前輕松多了。
之前她做任務,一個人輕裝簡行,雖然也輕松,不用考慮那麼多,隻要到目的地,殺目标人物便好。
可是現在,她有了好多絆子,她有好多小尾巴,她要經常考慮自己小尾巴的感受,要為了他們妥協。
可是小尾巴也很有用,因為他們,她認識到了很多人,跟很多人打了交道,了解了很多人,看到了很多不同的生活。
這對她來說是很新奇的體驗,她感覺自己知道的比以前多了。
她的心好像在逐漸被糖果填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