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的躲在房間睡大覺,家裡的活一點都沒幹,真是懶到家了!就沒見過村裡哪家的姑娘這麼懶!”
門外,張荷花同志雙手叉腰,中氣十足的大嗓門響徹整個院子。
黎霜霜其實已經醒了,隻是不想起來,躺在床上想事情,被她奶的一聲咆哮吓了一跳,整個人禁不住抖了下,無奈地揉揉額角,不出聲。
張荷花剛從地裡回來,一推開門家裡靜悄悄的,她早上出門家裡什麼樣,現在回到家還是什麼樣,果然不出她老人家所料,大孫女肯定又躲懶了!
一想到這倒黴孩子前天掉河裡了,當天晚上發高燒,大隊長急忙騎車載着人去鎮上的醫院,看病吃藥花了三塊四毛錢,還耽誤了兩天工分。
虧大了!
房門被拍得砰砰響,黎霜霜捂着耳朵躲在被子裡裝死。
聽不見,聽不見啦。
“快起來,别躲在房間裡不做聲,隊裡的懶蛋都沒你這麼能睡!”
“天天盡知道偷懶,老娘都七老八十了,還要養你們這群蠢蛋,真是煩死了,就不能給我省點事?氣死個人了!”
黎霜霜暗暗腹诽,奶你糊塗了,你上個月剛過了五十六歲大壽,距離七十歲還有十四年,離八十歲還差二十四年。
一旁觀戰的黎國興悄咪咪挪近,卻不敢靠得太近,老娘正在氣頭上,戰鬥力飙升,輕易惹不得。
确定這個距離挺安全的,黎國興笑得一臉讨好:“娘,霜霜還病着,就讓她多睡會,等病好了,我一定讓她早點下地幹活掙工分。”
張荷花叉腰,瞪眼:“有你說話的份嗎?你是她親爹,就你會關心她?我還是她親奶呢。”
“我就那麼無情無義,心腸歹毒,病沒好硬逼着孫女下地幹活呗!”
“去一趟醫院就花了三塊多,就她那小胳膊小腿的,幹半天歇半天,一個月都掙不回來這麼多錢!從小到大不知道花了老娘多少錢,老娘還不能說她兩句了?”
“一個個不争氣的,又懶又蠢,看見就煩,滾蛋!”
黎國興讪笑,縮着脖子不敢開口反駁,心說,這個家我哪有說話的地位,娘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張荷花越想那三塊四毛錢,心裡就越難受:“不行,我得去把醫藥費拿回來。”
黎國興一臉困惑,錢都給醫院了,還怎麼拿回來,總不能去醫院搶錢吧?
何紅娟敲了敲門:“霜霜,醒了沒有?”
黎霜霜掀開被子,慢吞吞地下床穿鞋,打開房門。
何紅娟仔細看女兒的臉色,摸摸額頭:“頭還疼不疼?早飯吃了嗎?”
黎霜霜嘴唇有點幹,起皮了,面色蠟黃,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吃了。”
何紅娟:“娘去給你煮點粥,再炒個雞蛋,累了就回屋躺着,你奶奶就那樣,讓她說兩句就過去了,别放在心上。”
她嫁到黎家快二十年了,婆婆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這個當兒媳婦的最清楚了,外冷内熱,嘴巴說話有時候确實難聽了點了,讓人火冒三丈,但是婆婆不是舊時代那種磋磨兒媳婦的惡婆婆。
她生了女兒之後七八年肚子一直沒動靜,村裡說風涼話的人很多,都是婆婆幫她罵了回去,回頭還别别扭扭地安慰她别太擔心,這讓她特别感動。
她一直很感激能嫁到黎家,公公明事理,婆婆嘴硬心軟,丈夫勤懇老實,女兒聰明懂事,兒子乖巧聽話,生活苦了苦了點,隻要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她就很滿足。
黎霜霜抿唇笑了笑:“我本來也沒放心上,我奶的那張嘴比家裡的菜刀還鋒利,我可不敢惹她老人家。”
張荷花同志在上溪大隊那是出了名的,不過不是什麼好名聲,村民都知道她刻薄刁鑽,蠻橫不講理,無理更是攪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