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紅娟心塞,想把碗裡的雞蛋夾給兒子,黎金陽捂着碗不要。
沒看到他姐盯着他的那個眼神嗎?他哪敢要。
黎霜霜在家又歇了一天,病全好了,這三天她娘壓着她不讓她洗頭,她快受不了了!
她奶是細軟發質,他爹遺傳了她奶,她遺傳了她爹,頭發又細又軟,還很愛出油,夏天兩天不洗頭發油膩膩的,三天不洗都能炒菜了。
裝了一盆水放到院子裡曬了一上午,水暖暖的,洗完頭感覺整個人都輕了兩斤。
黎霜霜擦幹頭發,甩甩頭:“舒服!”
張荷花吃着花生,瞥了眼大孫女:“矯情!”
家裡這個大孫女,有時候挺讓她頭疼的,這孩子打小聰明伶俐,特别會讀書,還是高中生,長得也漂亮。
她敢拍着胸脯摸着良心說,大孫女這長相在這十裡八鄉絕對是能排上前一二名。
就是有一點不好,這倒黴孩子沒有遺傳到老黎家勤勞節儉的優良傳統,逮着機會就愛偷懶。
又懶又饞,還窮講究,戳她一下才不情不願地動一下,說她兩句她怼回三句,歪理一大堆,反正就是不認輸。
對于她奶的那點抱怨,黎霜霜視若無睹,以她和她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十幾年的經驗,她奶就是發發牢騷而已。
如果不懂事反駁回去,那麼就慘了,她奶絕對要把人罵到頭都擡不起來,還不能躲開,隻能站着挨罵,直到她老人家罵高興了為止。
這些年她總結了一個很有用的經驗,她奶那個暴脾氣隻能順毛捋,多說着好話哄她老人家。
結束吵架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有你吵你的,我不回話就是,這樣絕對吵不起來。
黎國興還在琢磨,娘真去醫院把錢要回來了?可是這也不對呀,去醫院沒這麼快回來。
好奇,但不敢問,怕挨罵。
張荷花吃完手裡的花生,站起來,拍拍衣服:“去把地上的花生殼打掃幹淨。”
大隊長這幾天集中全村的勞動力拔花生,大隊有六分之一的地裡種的是花生,并非村民不想中水稻,而是種花生是政治任務。
公社有一家榨油坊,以前是地主家私有,現在成了國營,準确來說不能叫榨油坊,應該叫榨油廠,大家叫習慣了就一直沒改過來。
有了這家榨油廠,東塘公社的人吃花生油比起其他地方要方便很多,大隊把地裡收獲的花生上交之後,榨油廠會相應地給予大隊一些福利。
大隊長再根據隊裡的實際情況,分好每家每戶能拿到多少油票,這也是村民為什麼願意種花生,不然這年頭都吃不飽,誰樂意不種糧食。
看她奶吃了一把花生,又從兜裡抓了一把,黎霜霜一猜便知道她奶肯定拔花生時偷偷薅了集體的羊毛。
薅集體羊的事不止她奶一個,村民大多都這麼幹,趁着幹活的時候偷拿一點,大隊長也心知肚明。
他一個人就一雙眼睛,盯不住全大隊一千人,隻要做的不是很過分,沒人舉報,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張荷花看大孫女好了,催促她趕快上工,别耽誤掙工分。
翌日一大早,天剛亮,黎霜霜就被她奶從睡夢中薅醒,睜着睡眼惺忪的雙眼,心知躲不過,磨磨蹭蹭地起床。
張荷花勤快了大半輩子,最看不慣大孫女這懶散嬌氣的姿态:“快點洗完臉過來吃飯,磨磨蹭蹭的,又不是腿斷了,七八十歲的老婆子都比你麻利。”
黎家的條件在大隊算中等偏上,隊裡有些人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三代同堂,更有的四代同堂,越生越多,越生越窮,勞動力多,張口吃飯的嘴也多。
黎家加起來就六口人,主要勞動力是黎國興和何紅娟,黎國興幹活賣力,幾乎每天都是滿工分,何紅娟也不賴,每天有八工分。
接下來是黎爺爺,每日能掙八工分,以前年輕的時候也是滿工分,年紀漸漸上來後,體力跟不上,工分也就少了點,張荷花每天是七工分。
黎國興和何紅娟舍不得女兒小小年紀就下地幹活,隻有農忙的時候黎霜霜才會下地,平時都在學校讀書,後來高中畢業回家,每天有五六工分,她弟還是小孩,不算入勞動力範疇。
隊裡勤勞的姑娘一天大多能掙到七八個工分,厲害的甚至有八九個工分,女知青力氣小,不會幹農活,每天隻能掙到五六個工分,年底分糧勉強夠自己吃。
張荷花就想不明白了,大孫女一個地地道道的農家姑娘,怎麼就混到了和女知青一樣,說出去都丢她的臉。
她也有想過法子逼迫大孫女勤快點,然而這倒黴孩子見招拆招,就是不上當,還說什麼她的能力不在于這種體力活,聰明的腦子應該用在對的地方。
當時氣得她抄起掃把就要揍人,倒黴孩子溜得快,她沒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