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這種東西她平常想都不敢想,而眼前的人卻用來煮糖李子。一定是神仙無疑了,一般人哪敢這樣吃喝?
吃完東西,李若蘭去湖邊洗了洗手後,便跟陸萌萌說起了山下的事。
“瘟疫?”
陸萌萌聽到山下發生了瘟疫,不由蹙眉。
“唉。”
李若蘭歎氣,“這兩年也不知怎了,總是有瘟疫。去年就有一個村的人全部染疫而,今年這個文倚村聽說也死了好些人了,官府都封村了。”
“去年?”
不知怎的,陸萌萌想起了去年山谷中見過的那一幕,她不由追問,“去年什麼時候?”
李若蘭想了想,“秋糧交了沒多久,天剛剛有些涼的時候吧。我也是聽我爹說的,具體也不清楚。一夢姐姐,你别怕,你在山裡應該沒事的。”
陸萌萌低下頭喝了一口茶,低低應道:“嗯,那你也要小心,不要總外出了。”
抓着杯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會是巧合嗎?她來到這裡的時間應該就是秋糧剛上交,天轉涼的時候吧?
通過丹頂鶴的遷徙,陸萌萌對自己來到這裡的時間其實是有一個模糊的判斷的。
現在聽到這樣的事,不知怎的,心中就隐隐生出幾分不安來。
她記得很清楚,那日山谷中隻有男人,而李若蘭說整個村的人都死了,那麼婦女小孩又去了哪裡?是自己多想了嗎?不對,李若蘭還說了,官府最後放火燒了整個村防止瘟疫外傳,但一把火能掩蓋的東西太多了,不是嗎?
想到這裡,她又問道:“你知道南邊有個峽谷嗎?”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李若蘭的臉就白了,“一夢姐姐,你千萬不要去那邊,那邊是亂葬崗。”
“亂葬崗?”
陸萌萌愣了下,“我以前去過那裡,未見到有墓碑。”
“姐姐,既是亂葬崗哪會有人給立碑的?都是直接埋了了事。”
李若蘭搖着頭,“我聽村裡的老嬸娘說,那地方埋的都是砍頭鬼與枉死的人,山谷常年陰風陣陣的,怨氣大得很,您可萬千别去那邊。”
亂葬崗,殺良冒功……
似乎又能聯在一起了。
陸萌萌點點頭,把疑惑按下,不再多問。
李若蘭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撿了有趣的話題說,“聽說城裡來了新的守城将軍,說是在關外殺了不少胡人,得了朝廷嘉獎後,特許回鄉守城,把晏家老爺高興的,又放了整整一|夜煙花呢。
哦,一夢姐姐你知道晏家嗎?他們不光是咱們松遼郡最頂級的人家,也是咱們大昭最清貴的人家。大昭問鼎二百三十六年,晏家出了五個狀元、七個榜眼、六個探花,六十八個進士,現任家主因遭遇了火災,面容損毀,這才回鄉的。”
陸萌萌倒吸一口涼氣,被這個數字驚呆了。古代讀書不易,科舉更如萬軍過獨木橋,這個晏家一門五狀元七榜眼六探花,還出了六十八個進士,祖祖代代都是學霸?
這也太強了。
“不過晏家家主同母胞弟還在京城,官至吏部尚書,正二品。隻是當年兄弟兩人一起中舉,現在隻有一人在朝為官多少有些令人遺憾。”
李若蘭一臉惋惜地道:“我聽爹爹說,晏大官人沒毀容前,生得玉樹臨風,極為英俊,真真是可惜了。”
陸萌萌沒有接話。說真的,她不是很能共情這個。能放一|夜煙花的,能是清官?
可李若蘭明顯對這個晏家充滿了向往與崇敬,還在繼續說着,“不過新守城将軍是晏家旁族子弟,我聽我爹爹說,也正是因為是旁枝,不然晏家絕對不會允許家中子弟棄文從武的。
就這樣,聽說這位将軍還挨了不少打。唉,一夢姐姐你說這是為什麼?能科舉固然好,可當大将軍保家衛國也很好啊。不過,在我們大昭,當兵的确是被人看不起的。”
李若蘭想起那些兵痞,捏了捏衣角道:“但我也有些不明白。現在從軍者欺壓百姓被罵很正常,可我聽我爹說,以往軍紀好時,大家也看不起當兵的,都說當兵的是下等人。一夢姐姐,這是為什麼呀?
重文輕武的策略嗎?難怪武備松弛到這種程度。
想想曆史上的某些朝代,不由歎氣,“如果人人輕視兵者,将軍人視為低人一等,那軍人為何又要拼死保衛國家與百姓呢?畢竟被保護的人并不感激他們,甚至還看不起他們。他們不知自己為何而戰,也沒有榮譽感,你說這樣的兵,不就隻是為了混飯吃了嗎?”
頓了頓又道:“更别提,還有人會喝兵血。你們村裡被抽了這多壯丁,可有拿到過朝廷的撫恤金?”
李若蘭搖頭。想到村裡曾經有兩百來人,如今隻剩下了五十六口人,便紅了眼,“一夢姐姐,我們村被抽了百來人,可兩三年了,官府一共隻送來過五兩銀子,其他人也沒個音訊,沒說死,也沒說活,隻說找不到了……”
何等的貪婪!
陸萌萌放在衣袖裡的手不由自主握緊。
她來的那個世界對軍人無比尊敬與熱愛,這導緻她對軍人有着天生的好感。現在聽到李若蘭這樣說,心底便隐隐有些不忿湧了出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下情緒道:“天在做,人在看,吃兵血的人,早晚會有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