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念坐在地上想對自己施用追憶術,但運勁軟綿,心神不定,她一絲靈力都沒有了。
忽然,兩道身影從玉台上跳下來。
花栎跟在沈洛凡身後,将塔底的冒出妖氣全部收在葫蘆中,還沒來得及發現角落裡的人。
風之念緊緊抓住蹲下人的胳膊,恍惚道:“帶我回錦城,我要回家找阿娘和爹爹……”
沈洛凡将人扶起,回首對還在收妖靈的花栎道:“去找閣主,說人醒了。”
“小師姐醒了?”花栎看向風之念所在的方向,唐城主和唐夫人的畫像就在一旁,登時大感不妙,立刻跳回玉台去找花千澈。
風之念推開身邊的人,也想要跟着下去,但聽沈洛凡沉聲道:“他們都不在世間了。”
“你說謊!”她将手中的紙團扔出去,倚牆脫力道:“你憑什麼這麼咒我的家人,你又是什麼人?”
“得罪了。”沈洛凡攔腰将風之念抱起,開動上層的玉階機關,把人帶離了這陰重之地。
風之念心力交瘁,一路無言,滿腦子都是為什麼,為什麼拾音閣到錦城的路沒有了?為什麼在清澤林的人都那麼懼怕風鈴?為什麼花千澈要抓捕自己?
沈洛凡把人重新帶回上層塔房内,放在椅子上。
他看到那絲帶下的淚痕,不自覺地想要擡手拭淚,回過神後又拿出了帕子,溫言道:“鄙人沈戎,草字落凡,遂城人士,任朝霧閣的統領兩年有餘。在江府收妖時我們見過,我不是壞人,你放心。”
風之念一言未進,隻冷漠道:“花千澈在哪?我要見他。”
“花栎去找了。”沈洛凡半蹲着查看她被陰陽陣所傷的眼睛,轉移話題道:“這冰魄蠶絲帶本來還得再戴幾天,但它不能遇水,你擦擦臉,一會兒我幫你解開。”
“直接解開吧。”風之念用衣袖将眼淚擦掉。
沈洛凡繞到她的身後解開法帶,靜默片刻後道:“老閣主在辭雲間說——”
風之念:“帶我去見阿爺。”她眼前恢複了清明,迅速朝屋外的樓梯走去。
“等等。”沈落凡再次攔住人,欲言又止道:“我不清楚你這三年在哪裡,也不知道你為何失去了記憶,但你還是應該有些心裡準備,三年前,唐舒莞大婚當日,錦城遭遇天災化作火海,花統領和唐城主不幸殒命,而且……”
“你閉嘴!”風之念惡狠狠地直視沈洛凡,滿臉的戒備和厭惡,“我家的事輪不到你來告訴我。”
辭雲間外,沉重的大門早已半開。屋内黑布掩窗,隻有幾支隻白燭點亮了四周。
花翊站在不遠處,望着門外,慈笑道:“阿念不用怕,就站在門外。”
“阿爺,你的頭發?”風之念震驚地看着眼前滿頭銀發的老人,原來以外爺的修為和靈力,和花千澈站在一起,總會被不知情的人誤認為是親兄弟,怎會變得如此蒼老?
老閣主仍舊笑呵呵道:“人都有老的時候,阿念不還是能認出來我嗎?”
“不。”更加不詳的預感在風之念心中升起,她跌跌撞撞地跑向屋内,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花翊的外袍。
但摸不着也抓不住,花翊竟然沒了肉/身,隻剩下一副身魂。
“阿爺?阿爺,你告訴我,”風之念幾近崩潰,指向站在門外的沈洛凡,泣不成聲道:“他為什麼說爹爹和阿娘死了,兄,兄長為什麼在塔内刻着他們的畫像,你又為什麼變成了這樣?”
“乖,阿念聽話,不哭。”花翊想要看清楚孫女,将全屋的黑布全部撤下,初升的晨光透過琉璃瓦頂折射下來。
沈落凡見老閣主冒着身魂消散的風險銷毀黑布,立時擡手施法将一朵厚雲移至塔頂。
花翊帶着風之念走到窗邊,俯視之下,将聳山林立的朝霧閣和狀似火盆錦城盡收眼底。他故作輕松道:“那年錦城奇火連綿七日不絕,城中無一人逃出,而我帶去的人也被大火吞噬,但卻有一件器物逃了出來,你可知是何物?”
風之念發現阿爺的身體開始消散,隻能強壓住情緒,突然想到那和自己結命契約的東西,道:“是風鈴?”
“不錯。”花翊歎氣道:“我魂藏在此,就是為了等有一天你回來,能收服風鈴去救錦城。”
風之念眼裡閃過一絲希望,哽噎道:“阿爺是說風鈴和錦城大火有關嗎?”
花老閣主搖頭道:“我不敢保證,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隻有找到風鈴,才有重入錦城的希望。”人的身魂最多在世間留存三年,花翊說完最後一句話後徹底羽化。
風之念朝阿爺消失的方向拜别,淚眼汪汪道:“孫女一定找回風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