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子見他這模樣卻有些猶豫,将衣裳遞上前道,“師兄,這是你的吧?”
蕭逸順勢接過,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連眼神都沒給。
小弟子見他接過總算松口氣,繼續回去收拾東西。
入手的重量意外很輕,蕭逸幾個月日日泡在這個院子,卻沒有留宿過,每晚都是回弟子院裡睡覺,不可能留下貼身衣物。
他低下頭翻轉手腕,一件繡着藍色波紋的白袍映入眼簾。
衣服很小,腰側有一個大破洞,是蕭逸四五歲穿過的。
這是母親照着弟子服的樣式給他做的,隻是他穿着不慎破了個洞,能修補的人也離開了這個世上。
蕭逸記得爹看見破洞時非常生氣,直接脫下了他的外衣什麼話也沒說便離開。
蕭逸還以為早就被扔了,看着破洞邊淩亂的針腳,密密麻麻不知道縫了幾次又拆了幾次。
大概是時間拖得太久,索性不還。
想想還真是爹能做出來的事。
再怎麼說這也是娘的遺物。
也有和爹的回憶。
蕭逸把這件小小的外衣?在手裡,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反應過來後将自己捏出的褶皺抹平整齊疊好。
消息很快傳開,都是些半大小子,未經曆過生死,附近的居民受過湘水門庇護,知道後都來幫忙。
大家也是在此時才知道除夕夜的大水隻在湘水門發生,并未讓附近百姓受到半點影響,就連下遊的村民對此也并不知情,說起時隻感歎那夜的雨格外大。
對于這樣的結果,大家是慶幸多于疑惑,便也沒有深究。
蕭逸這會兒總算擔起了蕭江期望,舉止談吐在一夜間改變了許多,能夠按耐住小脾氣,體面的接待來客。
一連七八天,靈堂中的人聲從未停下,來來往往像是怕蕭江寂寞似的。
出殡的日子是祝光選的,在算日子方面十裡八鄉他最為精通。
鑼鼓吹吹打打,将蕭江送去與先輩葬在了一個山上。
短短時間内關于蕭江的所有東西都被扔了,隻有牌位被收在了祠堂。
過完年,各派掌門也陸續收到消息,雖然早有準備但開春事務繁忙,便派來長老或者門下親傳借着祝賀蕭逸接任湘水門門主的由頭來哀悼,帶來的禮都不薄。
小六也是在此時意識到她已經打擾多時,有了離開的想法。
小六收拾起行李很利索,一股腦往布袋子裡塞,跑去醫館讓小淳以她的口吻寫了封感謝信,一切就準備妥當。
牽着小淳的手,兩人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石闆路的兩邊新長了些野花,天氣漸漸轉暖,野花開的正盛,一簇一簇生氣盎然。
但每走幾步就能看見倒塌的樹木,隻剩地基的屋舍,還有邊邊角角未被打掃幹淨的碎瓦。
“小淳,霍川師姐不在了,你還要留在這嗎?”
小六停下腳步,面前是岔路口,一條路通向男弟子屋舍,另一條路通向女弟子屋舍,要是小淳要走,她便帶着小淳去收拾行李,如果要留下,那她就回屋留下書信悄悄離開。
于淳握緊小六的手,低着頭不願回答。
這個問題對一個孩子來說太過為難,她或許要将離開的日期延後幾日。
就在她思索的這片刻時間,于淳做出了決定,看向她的眼睛,“師傅雖然隻教導過我幾日,但她永遠都是我的師傅。再說了小六姐姐說過師傅是最棒的醫師,她的手稿并未帶走,等我研究透了,至少能有師傅的七分,不五分本事,這樣也算不辜負她對我的認可。”
小六覺得她可以帶于淳去找霍川,但轉念一想找一個人有多難……
她連自己要走的路都找不到,又怎麼能帶着小淳冒險。
小六蹲下抱住小淳心中五味雜陳,放開後叮囑道,“遇事就找辛羽姐姐,找蕭門主,無論怎麼樣他們都會幫你。”小六伸出手指勾了下于淳的鼻子,笑的有些牽強,“前提是小淳沒幹壞事。”
她起身按着于淳的肩膀,把他轉向來時的方向,“回去吧,醫館還要當值。”
目送于淳慢吞吞離去後,小六才回去放下了書信,宿舍這邊沒什麼人,大家都在外忙碌,偶有一兩個路過小六也和他們如常打了招呼。
蕭江曾經住的院子現在由蕭逸住着,小六往湘水門外走一定是會路過的,索性就停在門前往裡頭看了眼。
待客的正堂大開着,裡面或坐或站有着不少人,小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蕭逸,他正與邊上的宋遠威說話
小六突然感到蕭逸有點陌生,幾天沒見就真的如祝光所言成熟了許多。
蕭逸放下手中茶盞,擡眼見到小六站在院門外,沒有多餘的動作,勾起了一個淺笑繼續與宋遠威說着話。
這下反倒是小六有些怅然若失,蕭逸的改變讓她有些無所适從,不過很快就釋懷了。
看着被重新粉刷過的鮮豔院牆,小六在心裡感歎,怎麼能拿自己和蕭大哥比呢,大哥就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