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蒙桐這時才舍得出來,他臉色黑沉,嘴唇泛白,一股頹廢氣息迎面而來,坐在石凳上,與小六陸飛白成三足鼎立之勢。
“你,面色怎麼這樣差?”小六問蒙桐。
蒙桐話雖不多,但有問必答,這一回卻盯着小六許久,神情恍惚,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小六向陸飛白投去疑惑的目光,在她不知情的時候又發生了什麼。
難不成又是陸夫人在刁難蒙桐。
是了,她作惡多端,甚至沒有顧及蒙桐在旁邊就對他們大打出手,完全不顧及自己親生兒子的死活。
剛認的母親,親昵了沒兩天就這樣,實在是叫人心寒。
小六理解蒙桐的感受,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吃吧,多吃點。”說着用自己尚未動過的筷子夾了隻雞腿給他碗裡。
蒙桐擡頭,表情微愕,但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回青光閣失去自由,就再次蔫了下去。
看着遠在桌子另一邊的雞腿,陸飛白扒拉了下碗裡的白飯,舉起瓷碗埋怨道,“為什麼不給我夾?”
小六聞言,同樣給他夾去一隻,見陸飛白傻笑,暗暗松口氣。
沒想到自己居然在此時就能體驗的一碗水端平的困難。
陸飛白咬了口鹵雞腿,想起白日裡小六的神奇模樣,不由問道,“小六姐,你當時和彩雲說了些什麼?聽說至現在精神都有些恍惚。”
小六把夾住的紅燒肉放入口中,肉塊肥瘦适宜入口即化。
被陸飛白一問,小六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當時也沒細想,隻下意識覺得彩雲有些古怪,沒曾想一激便有如此成效。
而今想來,與彩雲兩次碰面,她的所做所為都超出了一個丫鬟應該做的。
可以陸夫人我行我素的性子,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拒絕認下陸飛白,甚至對她們打出手,卻能放縱彩雲在她身邊。
她們遠不止是主仆。
“彩雲非常在意陸夫人,所以我告訴她,陸夫人現在的心思都挂在蒙桐身上,她的地位将不複存在。”
陸飛白回憶從前,點頭認同,“彩雲是陸夫人從青光閣帶來的陪嫁丫鬟,自幼相伴,兩人情同手足。”
小六恍然,笑出了聲,“那就怪不得她有這麼大反應,沒想到陸夫人這樣壞事做盡也能夠得到真心。”
陸飛白閱曆尚淺,又沒有小六看話本的愛好,沒能理解小六的意思。
懵懵懂懂的說,“這和真心有什麼關系,隻不過是個有些小心思的下人罷了。”
小六想逗逗他問道,“你剛還說那兩人情同手足,現在怎麼又說人彩雲有小心思?”
陸飛白道,“她終究是下人,就連尋常人家的兄弟都會為家産争個頭破血流……”
意識到自己的親哥哥在場,陸飛白猛然收住話音,看向埋頭吃飯的蒙桐,松口氣,還好他沒聽見。
他們之間的矛盾雖由陸夫人造成,但兄弟之間,何況是生在這家财頗豐的陸府,财産,商鋪的劃分就是個繞不開的話題。
至少現在,一起風波剛剛平息,陸飛白不希望他們之間又鬧出什麼恩怨。
他想,蒙桐與陸夫人不一樣,應該不會在意自己嘴瓢說的錯話。
“我不姓陸,不會留在陸府,也不會帶走陸府的一草一木,阿弟且放下心。”蒙桐放下碗筷對陸飛白道。
陸飛白慌不擇言,“誰是阿弟,又不是一個娘胎裡出來的,少和我套近乎。”
蒙桐道,“雖不知為何我會去到湘水門,但我想這大概與外爺有關。當初外爺派人去找我時,師傅就像是早就料到似的,沒多思量就讓我随人離去。還記得白日裡方師兄所說的嗎?”
“打底是我七歲那年,母親未經允許帶我離開閣中,卻遭到祖父阻攔,出了什麼意外,為免多生事端才讓我拜入湘水,交由師傅養大。”
“所以正如方師兄所言,這次回去以後,大概再也沒機會以我個人的身份外出。”
小六聽到這裡,心情悶悶,“那你别回去?”
蒙桐搖頭,“不,外爺一脈善用金石,非我所學可以比拟,為了參透其中奧妙,留在那也不虧。”
若是因為什麼血脈親情小六還能勸導幾句,為了變強小六無話可說。
隻道,“你那個方師兄不是還說要讓你當長老嗎?當上長老之後豈不是要呆在青光閣一輩子?”
蒙桐說,“要真到了那時候還沒學明白,我想就是要将一輩子耗費在上面了。”
解釋清楚了小六的問題,蒙桐看向微微低着頭的陸飛白,見他發覺自己的視線後頓時梗直脖子,一副輸人不輸陣的樣。
蒙桐又叫了聲,“阿弟。”
陸飛白不爽起來,“我不是你阿弟!”
“我是你兄長,有什麼事可以來信到青光閣告訴我,可能許多事時候無法給予你幫助,但也能多個人為你分憂。”說罷,蒙桐起身回到了屋内。
小六看他飯碗已空,有些驚訝他比自己吃的還快,莫名的勝負欲燃起,小六不再說話,大口吃起飯菜。
陸飛白哼哼兩聲沒人理會,兀自離開了蒙桐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