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于拄着拐進屋,沒等小六問就先開口道,“一個好消息,擄走你的妖怪與金光寺的妖怪是同一隻。”
小六起身至桌邊,倒了杯熱茶遞給歸于,“那壞消息?”
歸于喝了一下午,肚裡裝滿了水,沒有接,“你不高興?”
小六随意把茶杯放在桌上,茶水灑出一些打濕了織金桌布,“這有什麼好高興的,三日後我必死無疑。”
歸于看小六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的,拍拍她的臉頰,“那可不一定,妖塔在我們手中,集衆人之力定能将其收複。”
小六把頭埋在臂彎裡,死氣沉沉道,“所以要以我為餌?”
“不,要你帶着妖塔去會會他。”歸于說的清楚明白,以至于小六沒有聽錯的機會,她從臂彎裡擡頭,企圖看看歸于是不是被金兆附身了。
可惜,歸于還是歸于。
似乎是以為小六充實希望,她道,“你放心,那晚的事老婆子我也有一份責任,我可不會讓你一人冒險。思慮再三後還是覺得帶上妖塔詐降最為保險。”
歸于說的差不多了,走到床邊坐下開始脫鞋,“當然,這也是怕妖族安插細作,畢竟妖塔離開皇城的事僅僅隻有我與曹文德他們四人知曉。這事還需要禀告副總司調查。”
“老太婆,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麼多?”
這些話已經過界了,她們兩人的信任不至于讓彼此将事情交代的這麼清楚。
小六直勾勾的看向歸于,這樣莽撞的稱呼沒有讓她生氣,隻皺眉一瞬就舒展開來。
小六失望,說不出是對歸于沒有發怒的失望,還是對自己的失望。
她到底隻是棵牆頭草,在她眼裡自己不值得歸于這樣坦誠對待,這樣盡心竭力的為她好。
如果可以,小六甯願……
不,既然把希望送到自己手裡,又有什麼理由退回。
小六笑笑,到床邊幫歸于脫下鞋襪,忽覺頭頂被人撫摸,擡頭是歸于收斂到一半柔軟笑意。
稀奇。
歸于常笑,不過都是慈眉善目的,據三位大娘所言,笑容越盛她們受到的處罰越狠。
小六覺得她們受罰一點也不冤,但自己又何錯之有?
直到小六熄燈上床也沒得到答案。
這一夜小六睡的不怎麼安穩,直到後半夜才停下了不斷翻身的動作。
不過可苦了她身邊的歸于,睡到一半被小六摟住,還是緊摟不放的那種。
歸于睜眼等到天明,小六懷抱松些後才得以脫身。
妖塔一事,宜早不宜遲,主動出擊遠比被動受襲來的好。
歸于召集曹文德與兩老頭,聚集四塊令牌,激活内藏的陣法符文将妖塔取出。
妖塔九層,通身泛着古銅色澤,八方檐角都挂有铎,靡靡梵音入耳,六根皆盡。
小六在此袅袅之聲中醒來,推門就見到了所謂的妖塔。
歸于手托妖塔對小六道,“東西收拾妥當,我們即刻出發去五十裡外的荒山,鎮上數千戶百姓,我們不能再留。”
歸于将妖塔遞給小六,“這妖塔便由你帶着。”
小六看着手中的古銅色妖塔,想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公羊老頭搶先開口,“小友放寬心,到時候你隻管走在前面,我們加上青光閣的幾位小友,二十多人都會保護你。”
習老頭提高聲音引起小六的注意,“是啊,就怕那蛇妖不敢來。”
小六似懂非懂,掂了掂手裡的妖塔,面上疑惑不減。
曹文德看出她的困惑所在,解釋道,“這妖塔乃是通天建木打造而成,是實實在在的法寶。”
小六點頭,摘下腰間的布口袋企圖把妖塔收入其中,歸于趕忙阻止,“你要是把妖塔放進去,怕是會把這破袋子撐破,聽話,就端着挺好。”
小六取舍一二,終于還是舍不得拿自己的布口袋冒險。
“要是他不來呢?”
四人沒明白這話的意思。
小六捋捋思緒,盯着塔刹道,“我是說,要是他,那隻蛇妖沒有第一時間來,怎麼辦?”
歸于道,“那就等到七日之限。”
“我有點怕。”小六在心中反複咀嚼這四個字,不敢吐出。
三位大娘正好從集市回來,臂彎中挎着籃子,推門進到小院,繞過院中五人就要回房收拾。
曹文德見這邊沒什麼事,往邊上去了幾步,掀開其中一位大娘的籃子,“三娘,你買這麼糕點作甚?甜膩膩不如多帶些肉餅。”
“你管這麼多,喊你那些老頭去買啊。”三娘翻個白眼沒好氣道,從他手裡搶過遮住菜籃的花布蓋上。
“三娘說的對,這是我要的想吃自個買去,成天瞧着我們碗裡的。”歸于敲敲拐杖。
曹文德沒讨着好,身周暗淡了許多,灰溜溜道,“不過是吃口飯罷了,什麼不能吃,樹皮雜草觀音土都能吃,這糕點糖餅當然也吃得。”
歸于面上無肉,隻有一層皮艱難的挂在上面,這使得顴骨格外凸出,大笑時跟更為明顯。
小六看着歸于顴骨上被曬出的紅點與老人斑,找到了她笑容奇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