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從正對大門的屏風處斜伸出來,小六所在的角度并不能看清屏風後的人影是誰,但心中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
果然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出,“沒想到啊,你一個妖怪竟然能想到假扮天師,看你抓了不少妖族送來,虧我起了要培養你的心思,怎麼就這麼傻,想到與我作對。”
小六趴伏在鳥籠中央,看着屏風後的影子收回竹竿擱在桌上敲了兩下,端起茶盞放到嘴邊。
茶杯與茶蓋輕碰。
開裂的傷口流出汩汩鮮血,一直蔓延到鳥籠邊緣,滴滴落下。
小六忍着疼痛,撐起身子,“你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你究竟是誰?那監視我用的蛾子根本沒有随我到搖光鎮的可能,可你卻知道我在這,讓人在此地刻意等我。你早就知道我與你們口中的蛇妖有牽扯,卻讓我參與抓捕,這一切究竟是為的什麼?究竟有什麼目的?”
說完小六瀉下渾身的力氣,癱倒在冰涼的地面上。
屏風後的身影輕笑,完全沒有被一連串的問題問倒,更不害怕被小六拆穿,甚至有些興奮,期待的伸出枝條,從精緻華麗風屏風中破除,延伸到鳥籠之下貪婪的接住滴下的血液,舔舐吸收着。
“倒是聰明了不少,還知道什麼不如一并說出,也好讓我想想該怎麼處置你才能讓他們滿意。”
小六知道這裡的他們是指參與捉捕金兆的一衆天師。
雖不知道自己如何活下來的,但要讓他們滿意,隻有死路一條了。
她畏死,可更也讨厭被這樣拿捏。
小六捂住疼痛的胸口,平複心情,将心中所惑道出,“你夥同玉鼎宗煉制妖丹,那日我炸毀丹藥閣,你盯上我就是從這開始的吧。畢竟我攪了你們好事。這樣緻邪之物,天理不容的東西,便是你開這偌大捉妖堂的目的嗎?”
那人影将茶杯放下,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過了這麼久你終于想通,一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啊,好事,好事。若還是如從前那樣蠢鈍也就不好玩了。”說罷他兀自擺弄着矮桌上的棋子,沒有着急宣判小六的結局。
藤蔓順着血滴落下的方向生長,爬上鳥籠,分出數根枝杈延伸插入小六背後暴露的傷口。
小六眼前混沌成一片,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背上一陣刺痛,還以為是傷口裂開,血液流逝,小六的腦袋卻越加清晰起來。
“你早就知道我……你是誰?是人,還是妖?我與你有仇?若真是這樣,你早該殺了我。這樣折磨,說明的計劃需要我的現在。”
是的,不然早在自己炸毀丹藥閣後就該動手了。
當初在天塹遇到的傀儡分明是沖着自己來,卻在關鍵時候停手。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操縱,許是認出來自己。
想到這小六接下來的話說的也更加肯定。
“捉妖堂神通廣大,有知曉萬物的古藤,如此你也該知道我是誰?你也該知道金兆屢次傷我卻不敢将我置于死地。”
她從不傻,隻是世上需要糊塗人。
顯然,現在不是裝糊塗的時候。
“他會來救我,你在等他。”
屏風後的人影哈哈大笑起來,小六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玉質棋子在棋盤上推動,小六不再說話,因為背後之人不會給她任何回應了。
大概是早就料到這一天,在平高山時黑龍就被金兆帶走,現在終于派上用場,小六在意識中呼喊黑龍與他建立聯系。
“不要讓金兆來找我。”
黑龍收到消息,從收妖袋中爬出,探頭發現此處已經不是平高山,周圍一片吵鬧,人群熙攘,才探出的腦袋被一隻手按了回去。
“不要去捉妖堂,是陷阱!”黑龍着急中冒出古妖語來。
金兆聽見了卻置若罔聞,繼續朝着繁華的都城中走去。
進入一座酒樓,不顧店小二的阻攔,往最高的樓頂去。
踹開雕花紅木門,見到了被鎖的小六。
小六正想躺着調理氣息呢,就被踢開大門的聲響震醒,望見門外射入刺眼光芒,恍如隔世,金兆還是來了。
而且還這麼快!
小六瘋狂質問黑龍,卻沒有得到回答,黑龍從金兆腰間的口袋中探出半個腦袋無奈搖頭,弱弱将事情的原委告訴小六。
聽了黑龍的解釋,小六歎氣,确實通知的太晚了。
以他們兩個不對付的情況也很難達成一緻。
黑龍在腦内瘋狂點頭,“是啊,左護法自視甚高,還真以為天下無敵了。妖塔對我們妖族的約束力可不是一般強,雖然妖王之位已經空懸多年,妖塔的力量也削弱了許多,可也不是短短幾日就能修養好的。怎麼着也得十天半個月吧。”
“等等,你說已經過去了幾天?”
黑龍點頭。
小六捂住暈乎的腦袋,真不愧是妖族,流這麼多血還能活,想來自己這個族類的生命力一定很頑強吧。
腳步聲從屏風後傳來,小六還從未見過捉妖堂的主人長什麼樣,便扭頭看向鳥籠外。
“來了,就别再離開。”屏風後的影子說着緩緩走出,是一具長着樹皮的木偶人。
金兆并不驚訝,反而與他空洞的雙眼對上,像是要看透背後的操縱之人,笑道,“我既然來了就沒想過讓你離開。”
就在兩人對上的這一刻,一旁的店小二已經被木偶人吓呆。一臉驚恐,欲要大聲呼喊,一根藤條突兀出現刺入他的左胸,剜出了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
店小二瞪大雙眼,軟倒在地沒了生氣。
小六驚訝張嘴,嘔出一口淤血。
木偶人張開空洞的嘴笑道,“大補之物,見面禮。”說着控制藤條将心髒遞到金兆面前,上面挂着的血還是溫熱,不斷滴落。
金兆退後半步,避免被血沾染,眼神銳利如刀。
“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