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一早,府衙門前就張貼了一則告示。
“……尋懂醫術能解劇毒者,協助府衙辦案……”離告示最近的人念了出來。
“這是作甚?辦案還要帶個大夫在身邊?未免也太過嬌氣了些……”
“你懂什麼?你沒聽說麼?”
“聽說什麼?”
“被抓的那兩個賊人昨天招了,他倆是被棄了出來單獨幹的,說窩點在毒林裡呢。”
“全是毒的那片林子?”那人發出疑問。
“可不,不然尋能解劇毒的醫者作甚?真當李廷尉嬌氣?”
“……”
正午,府衙偏廳内。
李鳴與孟忠郎坐在上位,身旁都站着自己的人。
“大人,底下說沒找到人。”孟忠郎側過大半的身子朝坐在自己身旁的李鳴看去。
“這該如何是好?”站在一側的天裕忍不住道,“昨日先尋了徐少東家,結果她不願,本想着懂醫術的那麼多,總有一個願意的……”
“這……若是徐少東家也不願,想必她的母親徐大夫也是不會應下的了。”孟忠郎本還想拉下臉去求一下徐景芳,如此這出,倒是一時沒了辦法。
“不過,”他又問,“大人怎想到請她來幫忙?”
他隻是好奇便問了出來,李鳴瞥了他一眼,“一時想起罷了。”
一時想起?孟忠郎想到李鳴來臨都城也沒多少時日,接觸的人裡确實隻有徐心懂醫,那這一時想起倒也合理了。
想明白後他隻笑了笑,沒有繼續問下去。
倒是天裕在一旁小聲一啧。
李鳴将頭擡起冷冷瞥了他一眼,他才左右觀望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還有時間,再尋。”李鳴面上十分淡定,短短幾字出口就讓人安了心。
銀冠将他的長發高高束起,冠上鑲嵌着幾顆細小的玉石,精緻卻不搶眼,顯露出幾分貴氣來。
身上的銀狐輕裘披風隻将他襯得更加氣質不凡,與剛來臨都城那幾日的簡陋穿着大不相同。
在回客棧的路上,他們二人遭行人回頭望了又望。李鳴倒是一副沒有發覺的模樣,隻有天裕在一旁調侃着,“大人,你今日這打扮,是要去見誰啊?”
若換成以前,他是絕對不會多嘴的,畢竟李鳴在長安城便一慣是如此打扮的。可到了臨都城時,他記得李鳴曾說過不可太過惹人奪目的,現下又這般……
實在不能怪他多想啊。
“你近日話太多了。”李鳴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
“……”天裕即刻就閉嘴。
長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在少數,街道兩旁盡是些小攤小販,看不見的角落實在太多,因此躲在暗處的人也不少。
一旁的小巷裡有幾個乞丐模樣的男子坐在地上,臉上好幾處都抹了泥巴,眼神鬼鬼祟祟正四處張望着。
“方才那貴公子模樣的人看見了沒?”帶頭那人坐在前頭問,“都給我牢牢記住。”
其餘幾人應下後便紛紛散開來。
冬日裡的暖陽在臨都城倒不算稀罕,隻是天氣漸冷,那暖陽也暖不到哪裡去。
這話還是徐心去年說的。
“……可落到身上也是暖乎乎的,總比冷冰冰的好。”小巴手裡提着一籃子藥材,正分類往外拿,眼睛都要移不開了,嘴上倒還駁了起來。
徐心有段日子沒來這婦堂,今日特來瞧瞧,順道還教小巴認認裡邊的藥材。
聞言祥雲先笑了起來,“沒來幾日,倒是學得跟我小師父似的伶牙俐齒,我記得你先前都不大愛說話。”
說着還與對面的徐心對上一眼,兩人都笑了後,才低頭繼續寫藥方。
“剛來的時候還生分着呢,如今熟了些,話自然就多起來了。”徐心在一旁看着小巴垂下的腦袋道。
這會來的病人不多,祥雲看完幾位婦人後,這藥鋪裡就剩她們仨。
“哎,你記錯了。”徐心把小巴剛分出去的一味藥材拿了回來,又放到另一側的位置上,“這才是白芷。”
小巴仔細看着有何不同,一邊記憶一邊繼續分着,眼神都落在了那些藥材上,都不曾看徐心一眼。
“小師父可曾聽說了?府衙在尋能解劇毒的大夫呢,說是要協助辦案的,今早那告示跟前擠滿了人。”祥雲把手中剛抄好用來備份的藥方放置一旁,“不過,好似沒人願意去。”
徐心起身去把剛燒開的茶壺拿了過來,倒滿了三杯後才停下。
“那險地你又不是不知,哪個不惜命的肯去?”
兔山上的那片林子十分隐蔽,之所以喚作“毒林”,正是因為那片林子裡的霧氣有毒,聽聞進去的人裡,十個就有九個出不來。
那九個是死是活也不知,不過大抵是死了。
“也是。”祥雲點頭認同,“我聽小厮說,那李廷尉找過你?”
“他怎麼敢?那麼危險的地方,饒是我師父,也是沒有把握的。”
徐心喝着茶,目光停在小巴分揀藥材的手上,思緒卻發散開來。
她如今的娘,徐景芳,是這臨都城裡數一數二的大夫。為何說無把握?那是因為兩年前她與别的大夫曾一起誤入那毒林之中,可謂是死裡逃生。
一共四人,活着出來的就隻有徐景芳。
差點,隻差一點就救不回來了。
從那以後,徐景芳的身子也落下了病根,婦堂的事她也甚少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