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雨停,狂風驟襲。
沒關好的窗子被吹得框框作響,徐心醒來後第一反應是看向身旁睡着的小巴。
倒是沒醒,隻是翻了個身,像是睡不安穩。
自從因為上次睡不着來找過徐心後,後面就再也沒有挪過窩,日日都在她屋裡睡。
她放輕動作下了床,去把那窗關緊。剛坐回床上,房門外就有了動靜。
先是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雖輕卻急促,後又傳來低聲的竊語。
随後自己的房門就被敲響,聽得出對方控制了力道,可徐心也能感受到那人動作間的着急。
還沒等對方敲第二次,徐心已然來到了門後,外面的人碰到門時她正巧把門開了。
“這麼晚了,何事?”一出聲把門外的人都吓得愣住,她往門外踏出了兩步,順道将門掩了掩免得吵醒還在睡的小巴。
來人神色焦急,回過神後隻道:“姑娘,有人求見。”
聞言徐心皺了皺眉,看向頭頂,月亮升得那樣高,這院中四周一片寂靜。
大半夜的會是誰上門來呢?
“你且将人請進前廳招待着,我換了衣裳就來。”
能半夜求見的,怕是有什麼急事。以往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半夜上門來求醫的。
一時之間來也來不及想太多,她緊忙找了衣裳來換上,最後輕手輕腳關上房門後就往前廳去。
沒曾想還真是來求醫的,不過倒不是什麼旁人,而是府衙的孟大人。
“徐少東家,下官自知深夜來訪着實不妥,可實在是人命關天啊,還請徐大夫能看在我的面子上……”
孟忠郎想是也來得匆忙,衣裳還有些許淩亂,看着像是剛睡醒的模樣。有人倒了茶放到他面前,他甚至都沒有心思去看一眼,滿心滿眼都是想要請徐景芳去那毒林一趟。
反倒是徐心不緊不慢地拿起了自己眼前的那杯熱茶,又輕輕撩起面紗的一角,那熱氣直直上升,喝完一口茶後發覺鼻頭有些濕潤和暖意。
李鳴一幹人等去了那毒林,至今未歸。半個時辰前有個同去的随從摸着黑回到府衙說要搬救兵,那人像是中了毒,說話都不甚清楚,說完就倒了。
孟忠郎這才上徐府來。
她輕笑了一聲,“孟大人,好在這個家中我還是說得上話的。”
“我想着我爹娘年紀大了,哪日家中有何大事發生,若是先驚動了他們二老,怕是讓他們太過擔憂,對身子無益。這才讓底下的人有任何事情,哪怕就是天大的事,也得先報給我。”
“大事兒嘛,往常是沒有的。”
“哪曾想現下就遇上了。”
說完她就将手裡的茶放了下來,目光移到對面的男人身上。
孟忠郎的臉色有些為難,手擡起想把茶拿起來,結果還沒碰到杯子又縮了回去,“少東家管家的本領自然是極好的,也是個極孝順的。”
這街上的都知道,徐大夫當年認養的女兒不是個軟弱無能的,隻聽說早前身子弱了些,後來又學了武,斷不是個能随意拿捏的角色。
從她能在這個世道還培養出一支女護衛來,孟忠郎就是從心底裡佩服這個人的。
徐心垂眸低哼了一聲,“既知我孝順,想必也知道我是不會再讓我娘再去那險地才對。那孟大人你上門來,怕不是要壞了我孝順的好名聲?”
她說出口的話有些許鋒利,聞言孟忠郎更覺得為難極了。
“實不相瞞,下官也是無人可求了呀。這……臨都城誰不知道,徐大夫當年可是唯一進了那毒林還能活着出來的,又是個醫術高的,想必是比旁人都強上許多。”
他頓了頓,又小心擡眼去看徐心,“何況,行醫的,哪能見死不救呢?”
此話一出,徐心眼眸一擡,正好對上了孟忠郎的。眼神是冷冰冰的,像是能吃人,有一瞬他都覺得自己的後背涼飕飕的。
徐心一慣最厭惡的就是這般行徑。求人沒有求人的樣子,反倒還威脅起人來。
前廳寬敞,夜裡風涼。早就吩咐人備好的火盆此時才擡了上來,一時之間周身都暖和了些。
徐心将自己的披風攏了攏,低眉去看那地上放着的火盆。那細小的火苗随着風來的方向不停往上蹿,可惜風使了再大的力氣也帶不動它。
“這不是還沒死麼?”她漫不經心地開口,“此時我若回屋去,明日我就當您沒來過。”
孟忠郎一聽,急了。
“少東家,我若是真有别的法子和大夫可以選,也不用如此冒昧前來打擾啊。再往前看,早些年進了毒林的,要麼沒出來,要麼出來了也活不長……你看這……我這也不好辦啊……”
他此時此刻恨不得多長幾張嘴,心裡的苦才能說得完。
徐心說得對,若是她當自己沒來過,倒也甩得一幹二淨了。可自己卻不能置身事外,這可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啊,他吃罪不起的。
“就算……就算不是為了廷尉大人,也得救救其他人啊……”他斷斷續續開口,以為徐心是因為阿月一事對這位廷尉大人有了不好的印象,因此而不願幫忙。
“裡邊還有幾十号人呢,說是……是李大人在長安城的侍衛們連夜趕路進城,一半都是女子,最後也進了這毒林……”
說到這裡,孟忠郎倒還覺得有些稀奇。話說當今聖上看低女子,這李廷尉居然還在手下養了女侍衛,這不是跟聖上對着來嗎?
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眼見對面的徐心聽完自己這一番話後皺了皺眉。
隻聽她忽然道:“……全都中了毒?”
她雖厭惡一些醜陋的嘴臉,可又不能當真見死不救。見孟忠郎點頭後,又問:“他們沒找大夫跟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