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初确實是希望她能來幫自己,隻因她的醫術是繼承了徐景芳的。徐大夫又從這毒林裡出來了,請不到徐大夫,那邀她女兒總不會差。
可如今看來,自己那般同邀人來尋死也沒兩樣了。
他稍稍舒展了一下身子,繼續靠在那根竹子上,很是無奈地苦笑一聲,“是李某想的不周到。”
“是麼?”徐心沒再看他,低下頭來不知道在看什麼,“我看是李大人想得太周到了。”
天漸漸亮起來,周遭的一切都能看清了不少。
聞言李鳴沒有接話,隻是下意識看向徐心,哪怕徐心低着頭。
像是在等她繼續說,賭她還沒說完。
半空中起了點風,一下隻覺得頭頂有些涼。徐心的面紗被吹起了一個角,露出朝向李鳴那邊的下巴,她也因此而擡起頭來看向他。
那輕薄的面紗一直随着風掀起波瀾,但也隻是露了下巴,像是有生命似的,沒有主人的允許不敢亂動。
她也毫不在乎,繼續道:“其實無論最開始找了誰,隻要你們出了問題,最後去求的一定是我娘。”
她說得十分堅定,不容人質疑。
李鳴忽然回憶起在臨都城第一次見她的那日,公堂上她也是這般堅定。
“若我娘不去,便是我去,總歸都是我們家。”她把話都說絕,把人想到最壞,“畢竟,我一個從醫的,哪裡能見死不救呢。”
最後一句,她像是自嘲。
李鳴聽出來了,也聽明白了。
徐心把他想成一個引她入局的掌棋人。明面上不行那就來暗的,畢竟誰能真的知道裡邊的人究竟有沒有受傷呢?
這毒林是真是假誰又說得清?
他最後也沒有駁了她,即便他最初的想法并不是她說的那樣,可他覺得現下是說不清的。
半響,他開口:“其他人都在另一處,我走之前還沒有人死。”
天真的亮了,兔山夾在兩城之間,官道上兩城的人來來往往,街上的集市也都熱鬧起來了。
與兔山上截然不同,也與徐府截然不同。
平日裡小巴也由徐景芳帶在身邊長長見識,倒也如半個女兒一般。今兒大清早的她就到了徐心房裡尋人,結果就瞧見了屋裡明晃晃擺在桌上的那封遺書。
可算是把她給吓壞了。
徐景芳都還沒看完,就把家中上下人手都召集到前廳來,結果發現祥雲和阿星也不見了。
氣得她當場就倒下。
方長民更是一邊擔心着自家娘子的身體,一邊罵罵咧咧地讓下人去報官。
這不,發現孟忠郎知曉此事,他也差點要氣暈了。
“方老爺,這、這……”孟忠郎再次坐到昨夜找上門時坐的位置上,隻是這次面對着方長民,他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再多。
好歹人家女兒如今确實在那所謂九死一生的毒林裡頭。
“孟大人,你不用同我說什麼心兒她是自願的。若不是你上門來求我娘子去,我女兒是絕不會去的!”方長民隐隐露出怒氣。
他的女兒,雖不是親生,但也是徐家的寶貝。
何況徐心有多惜命,他是知道的。
若不是實在沒了法子,怎可能會去那毒林呢。
“方東家,你這話就不那麼好聽了。”孟忠郎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點硬氣,“你說這,大夫總不能見死不救吧?何況那還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咱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人去死啊……”
“若是這次也同你娘子當年那般活着回來了呢?這不是還讓李大人欠了你們徐家一份恩情不是?”
話說得倒好聽,方長民心裡卻是不屑的。
他冷哼一聲,不客氣道:“這恩情我們受不起,孟大人若想要,自己去那毒林救他出來就是,何必來求我徐家。”
聞言孟忠郎汗顔,這徐心莫非就是學的她爹?這說話的功夫也太厲害了些。
内院裡,小巴在徐景芳的屋中,守在她的床頭邊。
徐景芳醒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孩子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忍不住開口:“怎的不坐着?”
“我不累。”小巴見人醒來,便去一邊倒了杯茶來給她喝。
徐景芳有些無力,喝了兩口就停下了。她如今心裡想的全是自己的女兒,此刻還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那地方邪乎得緊,若真沒有點什麼,哪能平白無故丢了那麼多人在那鬼地方?她始終相信當年的自己隻是僥幸逃過一劫罷了。
難道如今卻要她女兒來還嗎?
她一想就止不住的頭疼起來,心也慌亂得緊,整個人的精神氣都沒了,活生生一副多年病卧在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