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她這樣輕拉着走幾步,眼神柔和,她不滿意的樣子也讓他覺得新鮮。
但他覺得可以了,是時候了,他不是那種會為了滿足一己私欲而不顧她的情緒的人,剛剛的那段時間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可當他要開口,向君霓卻突然說話:“周恪,你會想要個孩子嗎?”
有些突然的話題,他沒急着回答,手上用了點力把她帶回身邊,小臂貼着小臂。
“還好,我比較希望我們都真心想要個孩子的時候再做打算。”
“嗯,那所以你現在的想法是?”
“和之前說好的一樣,無論怎樣我都覺得好,主要看你。”
婚前就聊過這個,當時他說一切以她為主,話顯得有些官方客氣,不知道她信幾分。
但他真是這樣想,他們兩個人過,他滿意,如果有個孩子,那也會有新的樂趣,從始至終他在意的就隻有她的想法,但她現在顯然不是做好準備的狀态。
周恪琢磨着她的情緒,試着說:“可能今天會讓你觸景生情,但這隻是一時的,你的事業還需要你付出很多精力,所以現在不是一個好時機,這件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你先不要考慮我,你就沒有自己的想法嗎?”
她本來就是随口一提,真屬于沒話找話了,但眼下她卻完全認真起來。
她在他那好像總是得不到一個确切的答案,總是“還好”、“都行”,而她對孩子也是處于完全拿不定主意的狀态,怕疼,怕各種風險,怕自己養不好,但偶爾也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期待,她潛意識想要周恪給她一個确切的答案,不管她接受與否,而不是一味遷就她,讓最終拍闆的責任落在她身上。
這讓她有壓力,想要推脫。
她不相信他一點想法都沒有,她不想要他這樣,話都藏着掖着。
周恪垂眸,看着他們一緻的步伐一次次落在整齊的花磚上:“我希望孩子是在父母的愛中孕育的。”
沒說太直接,具體來講他是希望父母之間有愛,滿懷期待着孩子的降臨。可他總是拿不準她的心,似有若無的,連第一點他都不确定。
打模糊牌是想讓她按自己的意思來,但這次完全猜錯了方向。
“你别這麼抽象,整點具體的,我現在聽不懂你說話。”她有點洩氣,加上本來就煩悶,積攢的情緒就要爆發,“我怎麼感覺,就是,為什麼我總是在猜你的想法,到底是我的問題還是你的問題?實話說,我今晚特别不痛快,但我沒法和你講,我也講不明白,是,明明你今天确實沒什麼可指摘的,我也知道你盡力了,你确實在照顧我的感受,忙了一天後還在顧及我,善解人意是你,好人也是你,那我不領情就好像是我的不對了,我還得配合你表演,跟你一塊圓了場,但我不喜歡這樣,我不喜歡你明白嗎。你做的這些好像和我的不痛快沒有關系,我還是不開心,這就讓我覺得更奇怪了。”
她越說越激動,也松開了他的手:“還有就是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話說一半留一半,不要總是‘都好都行’,你這樣我特别有壓力你知道嗎,你把話都憋着幹什麼啊,不要說為我好,我一點都不好,我特别生氣,你有個什麼事我還老是從别人那聽說,你難道不覺得現在我們之間的關系問題很大嗎?人家夫妻都無話不說的,我們算什麼啊,我們是不是應該重新考慮考慮我們的關系?”
周恪的神态一點點收了酒意,整個人緊繃而認真,瞳孔黑亮沉寂。
而他這個樣子突然讓她有點慫了。
不是怕他生氣什麼的,腦子裡恐慌一閃而過,她怕從他眼裡看到失望,疲累,或者厭倦。
腦子開始轉,畫面開始過,從剛認識開始,她喝醉他給她擦屁股,校慶聚餐給她收場,在向延那邊給她善後,她想要什麼他都滿足,有他出手的事都是體貼妥當,明明在這些事之中她也在享受,她今晚的不痛快也完全不是因為他,最後卻全怪在他身上。
慌了,亂了,所以她當機立斷決定逃跑。
“我亂七八糟說了一通,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現在想靜靜,我先走了,你别跟過來!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說完轉身就快步走,生怕他跟上。
到家門口了按指紋的時候又猶豫了,轉頭就奔向自己家,開鎖,關門,心髒怦怦跳,一直想着要冷靜要冷靜,但大腦完全宕機。
撲倒沙發上滾半圈,仰頭看着天花闆。
她剛才都說什麼了?她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她是為什麼突然生氣了來着?這接下來她要怎麼圓?
生孩子,對,從生孩子開始,他話不講明白,讓她有點氣惱。為什麼氣惱?因為她今晚本來就帶氣,還因為她總是在猜,他還騙她!上次她問起他喝卓瑤的關系他明明說沒這回事,但今天顯然不是這樣子啊!卓瑤帶着頭不理她,讓她覺得自己是局外人,融不進去他們的話題,像隻被束之高閣的花瓶,這感覺她太熟悉了,明明就是因為這個開始不爽的,剛才怎麼就忘了說?
向君霓開始給自己的每一條動向都找到一個合理的原因,思索之間突然聽到門外有叮叮當當的動靜。
這聲音她熟,是她給周恪車鑰匙上挂着的買東西送的鑰匙串。
她放緩呼吸,聽見他往家走,開了門,正盤算着怎麼跟他說今晚她不想回去,然後聲音停了一下,門關了,緊接着就往她這邊來了。
!
他幹什麼!
就聽見門口滴滴滴,密碼,對,他知道密碼,咔哒一聲,門開了,他推門進來,是嘴巴繃成一條直線的狀态。
她立馬坐起身。
總不能躺着跟他說話吧,多沒氣勢!何況她現在已經有可以一條條抛射出去的理由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她先發制人。
周恪就站在門口,沒再動作,他靜靜地看着她,周遭的空氣都凝固。
“我說幾句話就走。”他語調平淡至冷漠,“我們可以都冷靜冷靜,也需要好好談談。但是君霓,我們的目的應該是解決問題,不是結束關系。”
向君霓沒搞懂他為什麼要說這個,但不甘示弱順着話回:“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就是我們的關系嗎。”
“這不一樣。我們之間要對抗的是問題,也許有一些誤會,或是缺乏溝通,但總之不是對方,我們要對抗的不是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