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暗沉的，沉澱的血腥氣，正是從那裡而來。

而最讓項柒震驚的，是油燈周圍！

在油燈周圍，形态各異地，躺了一地的人！

他們每個人的位置很散，倒下的姿态不同，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迹，像是突然倒下了一般。他們衣衫不夠光鮮，灰蒙蒙的，他們的鞋，正是草鞋！

而混雜在其中的，是一片紮眼的白色！

如墨的發絲淩亂纏繞地鋪散了一地，他背對着她，一動不動，頭微微偏着。

不知是暈倒了，還是……

一聲驚呼悶在嗓子眼兒裡，項柒顧不得其他，擡步沖了過去。

幾乎瞬間，項柒來到赫潛身前。

看着他的身形，項柒心中突然梗住，她停住不動，呼吸也幾乎停了下來。

項柒的腦子有些亂，眼神輕晃。

隻是幾個時辰前，那個人還生氣蓬勃，濕漉漉的黑發如潑墨山水一般，每一縷都潇灑寫意，伴着夕陽的餘晖，他的渾身都像是在發着光，那形象優雅如神祇，又俊美如妖孽……

可是這時他卻……，這塊地面雖然幹淨沒有血污，但是……

一股焦躁莫名出現。

項柒首先想到的，是想把他抱起來。

項柒蹲下，心中煩亂，看着他的姿态，卻又不敢去碰他。

腦海中又出現他的手，一點點把她最後一絲僞裝去掉，觸感不是日常那麼冰冷，帶着溫泉的少許溫度。

項柒僵硬着身體俯身去摸他的手，果然極其冰冷，赫潛沒有任何反應！

項柒又微抖着手去探他的脈搏，手将将觸碰到他的手腕。

項柒又挪了挪位置，沒想到，不期然觸碰到一雙大眼。

一眨不眨地，

瞪着她！

嘶！

這完全出乎意料，項柒呼吸驟停，差點一個趔趄坐倒在地。

“你？你？你……？”你還活着？項柒瞪大雙眼，驚呼出聲，聲音雖極低，但也在這個空曠的房間中産生了一絲回蕩。

“不然呢？！”

聲音極冷，導緻環境溫度又低了幾度。

“你你你……”項柒環顧四周，趴在周邊的幾具身體并不是假象，她瞪着雙眼又看向赫潛，及時住嘴，但是難掩眼中震驚。

“……”赫潛的視線微動，掃過她的雙眼，臉頰，嘴唇，最後又轉回停在她的雙眼。

那眼神似極嚴肅，項柒莫名不敢動，下意識輕咽。

隻見赫潛閉眼，又睜開，還是盯着項柒。

項柒趕緊挪到赫潛身前，輕輕擡起赫潛的肩膀，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胳膊上。

赫潛又閉眼，微不可察地吸氣，才再次睜開眼。

剛剛的心慌稍緩，項柒的心又一陣發緊，她确切地感受到，赫潛現在十分虛弱！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虛弱！

卻見他再次張嘴： “那人是誰？”

話語深沉淡定，聽不出分毫不适，卻能給人感覺威壓更重。

項柒手一動，視線不自覺忽閃，回答卻簡單快速明确： “我哪知道是誰！我追他想要抓住他，結果他跑得太快，我又怕你這邊危險，才又不得不趕緊跑回來，結果你又……”

“……”

赫潛看着項柒，雙眼深沉，睫影輕輕垂落，日常的俊美在這個環境下竟然顯得幾分陰森。

他似是不信，又好似無力，更像是懶得說了。

“你……”項柒心虛眨眼，剛發了個音節又停了下來，她迅速動了起來， “這裡不安全，咱們先走，其他再說。”

項柒将路上撿到的鞋子給赫潛穿上，迅速将他收拾齊整後一用力将他托起來背好，随後轉身朝門口沖去。

來到石牆前，在拐過去的一瞬間，項柒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回頭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

他們的衣衫雖然灰敗，但是其上幹淨清爽，沒有一絲血污！

而赫潛，雖然他身體虛弱，但是剛剛項柒在給他收拾的時候，也仔細看過，他的身上沒有傷口！

所以，那種鮮血的味道從何而來？

沒有時間細想，項柒轉頭，一躍而起跳出密道，背着赫潛快速逃了出去。

一路無話。

狂奔了好長一段路，見後面沒有人追上來，項柒才緩緩放慢了腳步。

晨光已起，密林再密也有陽光落進來，斑駁明亮。

項柒深深吸氣，吐氣，揉了揉自己酸澀的眼睛。

這一夜雖然驚險，還好沒出什麼大問題！

項柒将赫潛向上托了托，讓他更舒服些，想了想，又從胸口摸出他的玉佩遞過去。

“還好一路上你留了東西，要不然我找起來還真的有些費勁兒！不過這個玉佩好漂亮。”

“……”

赫潛默默将玉佩收了起來。

項柒眨了眨眼，想了想，手又在胸口摸索，摸到手帕，頓了下，又移向錢袋，遞了過去。

“這個錢袋子空空如也，也不知道你帶着它有什麼用。”

“……”赫潛接過錢袋，手頓了下，低沉的聲音響起， “咱們是按天來計算費用的。”

“啊？嗯，對啊，咋了？”項柒轉頭，有些奇怪。

一雙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片刻，雙唇緩緩輕啟： “今日費用沒有了，全扣掉吧。”

聲音更低，像大自然的聲音，在項柒耳邊響起，音質優越，直抵心底。

隻是内容……

“……”項柒一愣，突然反應過來，激動地差點把赫潛扔出去， “你說什麼？全扣？為什麼？憑什麼？我救了你？！”

赫潛卻又不說話了，他像是突然卸了力，頭慢慢趴在項柒的肩頭。

“你……”你别裝相！把話說清楚！

本來還想争辯，可是肩膀上的赫潛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項柒突然說不出話來，心底突然傳來抽痛，她深吸氣，轉頭看向前方，速度不自覺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