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紗塔麗依然記得萊洛會在天色暗沉之時牽住她的手,那隻手沒比自己大多少,但始終溫暖,仿佛在将源源不斷的力量傳遞給她。
她能意識到這是夢境,一個真實卻又諷刺的夢境。
她很想沉迷在過往的美好之中,但她遺忘不掉家國才剛發生的慘烈之事。
連片的黑暗吞噬了她美好的夢境,雄雄的烈火在她的心尖上燃燒,成為了無底夢境之中殘忍的光亮。
是時候該醒來了,伊紗塔麗對自己說。
她在做一個清醒的夢,她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做什麼。
寬敞的帳篷之中,伊紗塔麗緊閉的眼睛微微一動,她在初升的日光照射下睜開了眼。
身下鋪着柔軟的毯子,身上蓋着綿軟的被子,迪勒亞斯好像真的很了解她的習慣和喜好,也真的願意在這種情況下為她準備好一應事務。
迪勒亞斯……
伊紗塔麗撐着身體坐了起來,頭還有些暈眩。
那個家夥,他要做什麼?
伊紗塔麗合目揉了揉眉心,忽而再次張開的雙眸之中閃過犀利。
那家夥,難道是先她一步去弗雷特的國度了?
為了不叫她為難,替她完成向有罪之人的複仇?
如果真是這樣,他為何要這麼幫着自己?
伊紗塔麗不解,她不認為一個相識時日尚短的人會多管閑事到這等地步。
迪勒亞斯這位身份特殊的伯爵大人,心裡究竟裝着什麼樣的算盤呢?
伊紗塔麗看着帳篷外面愈發明亮的天色,遲遲不見迪勒亞斯歸來的身影,她皺了皺眉頭。
翻身起來走出帳篷,伊紗塔麗向着弗雷特的王城趕去。
她甯願迪勒亞斯是甩下她走了,也不希望在如今血族處于劣勢的時間段下,看到那人為了自己而陷入麻煩。
她不願欠别人人情,這輩子不想再欠了。
但終究還是沒能如她的願,她在大門敞開的王城入口處看到了正在被圍攻的迪勒亞斯。
弗雷特的臣民輪番上陣,企圖要将迪勒亞斯熬到筋疲力盡,被日光燒化。
那人漆黑的鬥篷已經破破爛爛,不知先前經曆了多長時間的戰鬥。
雖然是實力高強的血族伯爵,雖然擁有比人類強健的體魄,但終歸寡不敵衆啊……
伊紗塔麗顧不得歎氣,她急沖上前殺進了包圍圈,将迪勒亞斯擋到身後,手中凝出利刃直面虎視眈眈的敵人。
面對真正的罪魁禍首,伊紗塔麗的殺心更重。
她下手的方式更加狠辣,是要将他們千刀萬剮的節奏。
哪怕如今指不上迪勒亞斯的協助,伊紗塔麗在恢複了一晚的魔力之後也神勇無比。
她用璀璨的魔力光束将敵人鮮活的生命奪走,就像他們曾經對她身為普通人族的臣民做的那樣。
經過一段時間的纏鬥後,伊紗塔麗将面前站着的最後一人斬殺。
看着滿城街巷之中橫七豎八的屍體,她臉上沒什麼波動,隻望向了還在恢複之中的迪勒亞斯。
“多謝你先來替我掃平阻礙,我現在去見弗雷特,你還能撐住嗎?如果不行别勉強,找個安穩點地方等我,或者你先走一步,回血族養傷。”
“這點傷算不得什麼。”迪勒亞斯抽着冷氣勉強一笑,“麻煩的是身上這個散不去的法陣,跟詛咒一樣,甩都甩不掉。”
他這麼說,伊紗塔麗才注意到他那漆黑的鬥篷上隐約閃動着魔法陣的光亮。
光是暗紫色的,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
“什麼樣的法陣,竟連你都無奈他何。”
伊紗塔麗一邊說着,一邊靠近迪勒亞斯,伸手輕觸那個詭異的魔法陣,試圖打散它。
但她還沒有動手,隻是指尖觸及到了那個法陣,附着在上面的力量就消散了,整個黯淡的魔法陣都消失了。
“……”伊紗塔麗微微一頓,她擡眼看向迪勒亞斯,不确定地問:“你沒能驅散它嗎?”
“……”迪勒亞斯震驚地張大了眼,将惡魔相關的話題咽了回去。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年少的姑娘,難以想象她的力量竟能如此輕易地驅散了惡魔的魔力。
難怪……惡魔出手蠱惑弗雷特,希望借由人類之手研究伊紗塔麗力量的秘密,亦或者借刀殺人,除去伊紗塔麗這個未知風險的後患。
她大概有着能夠制衡惡魔的實力,甚至可能讓那個莫測的種族真正消散于世間。
“我和你一起去見那個瘋子國王。”迪勒亞斯按下惡魔的事情不提。
伊紗塔麗沒有意見,她熟門熟路地向着那座華麗的城堡走去,一路上看着道路兩旁潦倒不堪,全沒了往日的風景,她心中百感交集。
“你動手的時候,他有出現過嗎?”伊紗塔麗聲音喑啞,垂着頭問道。
“沒見到,或許他已經逃離了這座王城呢?”
“不會的,他不會走的。”
伊紗塔麗淡淡道:“他會守着這座城,守着他的家,無論即将面對的是什麼危機,也不論即将交手的是什麼人。”
迪勒亞斯一怔,偏過頭去看對方的表情。
身旁女孩的神色陰沉,除了狠絕,看不出其他的情緒。
“你會殺了弗雷特,對嗎?”又回到剛剛撤離不久的城堡之前,迪勒亞斯擡手覆在城堡的門上。
“會。”
迪勒亞斯沒有追問她是否也會那樣對待弗雷特的接班人,她珍重的青梅竹馬。
因為他已經料想到,對方或許連騙都懶得騙,直接以沉默回應自己。
伊紗塔麗推開大門,城堡之中經過打鬥後的紛亂場景落入她眼底,她眸光一暗,看到了依然坐在王座上的男子。
“等很久了吧?”
伊紗塔麗捏了捏拳頭,一步步向着弗雷特走去,邁過腳下橫躺着的殘屍遺骸,站到弗雷特面前。
“久等了,現在可以來算一算賬了,弗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