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嘛，栢文笑笑，當年他們這般年紀的時候也是一樣。
“要說有名有姓的情侶……”栢文彎起眼睛，“神界有名的六大神使中成了兩對。”
下面一片嘩然。六大神使全都内部自行解決了？
“有一對比較天作之合，兩人性子合得來，冷靜理智相互扶持。還有一對比較鬧騰，成天打打鬧鬧的，搞得天翻地覆恨不得拆神殿，簡直就是冤家。”栢文說着，頗為懷念的往下看了一眼。
下面坐着他有名有姓的兩對情侶神使。
音旋挑眉，瞥了眼那兩對，其中悠冉正在以眼神與暮臨交鋒，兩人呲牙咧嘴的各不相讓。
行吧，是挺鬧騰的，反觀清洛和裕雷就正經多了。
音旋懷疑，這二位的冷靜和理智是不是被不靠譜的那兩位逼出來的？
六大神使中，總得是正常人居多數吧，不然栢文的神殿遲早真的被拆了。
“華天老師，關于冰檸大人的故事，可以再多講一些嗎？”羅拉眼睛亮亮的，她并非魔法世家出身，一直對神界了解甚少，對傳說級别的大祭司幾乎一無所知。
方才提到冰刃的時候也多聊了兩句冰檸，羅拉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激發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冰檸大人還會為哥哥抵擋如狼似虎的追求者，挺可愛的。
“冰檸啊……”栢文微妙的頓了頓，再次朝着音旋瞥去。
這一眼，被淩雲看得清楚。他意味不明地側頭看了音旋一秒，對方輕輕垂着頭，心不在焉的，似乎對栢文所講的八卦完全不感興趣。
“冰檸當年的人氣高到難以想象，比冰刃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吸引神族，也吸引魔族。”栢文輕笑了一聲，“我也一樣，非常折服于她。”
暮臨這會兒顧不上與悠冉針鋒相對了，他趕忙舉手道：“聽聞冰檸大人相貌昳麗，十分的高貴聖潔？”
“沒錯，你們已經見過了她的哥哥，應當對她家的基因有所判斷，而她一點都不遜色于冰刃。”
音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嗎？她自己倒是不覺得。
莫非是冰檸有大祭司光環才使得她在信徒眼中熠熠生輝？也就是所謂的情人眼裡出西施？
悠冉：“華天老師，你既然也對冰檸大人有過心屬，那麼可有正式追求過？有沒有得到回應啊？”
栢文遺憾地搖了搖頭，“很可惜，她當年更屬意于六大神使中的風使。”
音旋意料之中的揚眉，所以現在的淩雲才總是被炎玉和陌珀那些家夥針對吧，雖然那倆人當年沒來得及正式發展感情，冰檸就死了。
她啧了兩聲，頗為遺憾地往身旁瞥去，卻見淩雲也正在望着她，神色之中說不出的複雜。
音旋：“……？”
她眼神詢問對方怎麼了，淩雲卻輕輕搖頭，一言不發地又将視線收了回去。
自己一定是瘋了吧？淩雲默默想着，雖然一早就覺得音旋身份非同尋常，背後雖不是魔法世家，但也一定有着不一般的來處。
但隻因為講台上改名換姓隐瞞身份來人界的栢文大人多看了音旋兩眼，他就覺得對方會和栢文提及的冰檸大人有關系，一定是昏了頭吧。
栢文站在講台上依然情緒高漲地講述着當年冰檸的事情，他提到從前冰檸驚豔全神界的一段祭神舞蹈。
冰檸年少之時便登頂大祭司之位，最初受到的質疑并不在少數。
她第一次公開陪伴于栢文身邊，現身在全神界面前時，便以祭司之身跳了一段标準的祭神舞蹈。
栢文記得很清楚，那次的祭神日，清早本是灰蒙蒙的天，雲層不算厚，卻也沒有要散開的意思。
栢文很擔心祭神的日子選的不好，畢竟這天象瞧着就不太祥瑞。
但冰檸不懼，忽視了所有對她指指點點不服氣的神族，開始以祭司之身向上天傳遞信息，祈盼得真神回應，聆聽神谕。
她身着純白無暇的長裙，臉上蒙着半透明的面紗，寬大的裙擺拖在身後很長。
她飛身踏上了高聳于半空的聆天台，一步步走到台面正中央，腳下以她為中心顯現出了一個蘊含四系魔力的魔法陣。
她的長發被一根簡單的發帶束着，沒有複雜累贅的發飾點綴，如墨的發絲被若有若無的風撩動着。
當她以自身的魔力創造靈氣呼嘯而出的刹那，所有前來觀祭司臨位之禮的神族都被一股濃郁純淨到異常的靈氣包圍，幾乎在瞬間增長了實力，甚至有的魔法師當場突破了境界。
聆天台下的議論聲漸漸平息、消失，衆人無一不仰着脖子努力擡高頭，想要一睹擁有如此魔力的魔法師的真容。
冰檸開始了祭神舞，她步伐輕盈，姿态優雅，旋轉挪動在偌大的聆天台上，身姿窈窕，動作有力又柔美。
伴随着古老神秘的樂曲，她的舞動完美契合神樂，就像是天生的祭司一般，一點都看不出她是初次參與祭神之人。
她墨色的長發紛紛揚揚，與白色的祭司禮服交映，随着她的旋轉，黑白二色融為一體，遠看就像一副水墨畫作。
栢文作為被大祭司侍奉的神明，卻同樣在下方仰望着她。
那一瞬間，他心想，如果他是傳說之中的遠古祖神，如果蒼天之外真的還有什麼未知的強盛神明，見到了冰檸今日此景，也會願意為世間降下福祉的。
應他所想，一直灰蒙蒙的雲層慢慢裂開了幾條縫隙，日光沒有阻礙的傾洩下來，就像是聚光燈一般，一束一束的打落在聆天台上。
台下漸漸有了抽氣聲，神族為此情此景驚歎，但那位高高在上之人卻不為所動。
冰檸沒有絲毫的行差踏錯，不被周遭發生的變化影響，隻沉浸在自己的祭神舞之中，仿佛她天生該是如此。
神樂的聲音漸漸平淡，祭神儀式臨近尾聲。
沉浸在神聖之事上的少女睜開微斂着的雙眸，她瞳色幽黑，深不見底，越發瞧着神秘了。
風更大了些，吹散天邊的蒙蒙雲彩，再無法阻擋清透溫暖的日光落于地面。
或許是心理作用，在場衆多的人隻覺得體感溫度更高了一些，一股說不出的暖意流竄在四肢百骸之中，澎湃着源源不斷的生機。
聆天台上之人同樣沐浴于溫暖的日光之下，金色的，象征希望的光芒照射在她全身，将純白的衣裙染得明媚。
聖光加身，天賜祥瑞。
冰檸停下了舞步，一曲畢，她走至聆天台邊緣，居高臨下地向下望着，神情淡淡，高貴如斯。
她扯下了臉上蒙着的薄薄一層面紗，年輕姣好的面容被下方之人盡收眼底。
她給予信徒微笑，雙手扯着裙身，微微垂頭，屈膝向衆人緻意，然後穩步走下了聆天台。
“神明說，今年會是風調雨順的一年。”
這是冰檸最終給出的答案，也是她作為祭司解讀的神谕。
沒有人不相信，上天示出的預兆已經很明顯，冰檸是被遠古真神所認可的大祭司，擁有傳遞神谕的資格，甚至擁有憑借一己之身釋放靈氣、滋養潤澤全神界的力量。
強大如此。
神明的信徒再無任何的置喙，打從那一日起，他們是真神的信衆，同時也是冰檸的。
最接近真神的當世神明，冰檸擔得起這一稱呼。
栢文盡力将當年驚豔的一幕描述給講台之下的人們聽，他帶着回憶，帶着留戀，一字一句地說着，而台下衆人也聽得極為認真，目不轉睛地望着他。
回憶畢，栢文一時失神，不由自主地朝着後排的那位姑娘望去，眉頭輕顫了一下，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音旋反應很淡的輕哼了一聲，都沒怎麼看他。
什麼神谕，什麼上天的認可，無非就是栢文以輿論統治神界的手段而已。
還有冰檸，從前倒是沒有設想過，大祭司原來是信念感這麼強的人，睜眼說瞎話啊！她到底從上天那裡聽到什麼神谕了？
所謂的本年度風調雨順，也不過就是冰檸耗費自己的魔力四處阻擋災禍降臨吧？既然如此，冰檸倒是更加像是一位真神。
遠古祖神或許真的存在過，但也早早隕落了，否則不會将神界托付給現在這群掌權人。
至于什麼蒼天之外的強盛之神，那種存在若是真的有，那麼如今在這個世界中，三界危機這般嚴重，怎麼未見到真神降世拯救信徒呢？
音旋冷笑着，瞥了栢文一眼。就連講台上那個神族，當今的主事人也一樣。叫他一聲神明大人，他卻未必擔得起神明之責。
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神族，實則不過是擁有了多一些的魔力罷了。活得久了些，便以為自己真能統治誰，淩駕于誰人之上了。
待到靈氣枯竭一日正式到來，隻怕他們會恨不得成為普通的人類呢。
音旋看了眼時間，快下課了，栢文可真能唠啊，莫非是一個人在神界高高在上久了，太長時間沒與人這般談天說地了？
好在栢文沒有全然忘記時間，他及時喊了下課，不拖堂的好習慣始終保持着。
音旋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收拾背包。淩雲等着她，照例準備送她出門。
冬日裡的冷風從一樓的大門灌進來，還未等開門就感受到了冷意，不過比起白日裡還算是溫暖了一些。
音旋縮了縮脖子，兩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準備拿肩膀把大門推開。
“音旋。”淩雲一指玻璃門外，“又要下雪了。”
“嗯。”音旋開門，站在外面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彌漫着要下雪前的獨特味道。
“今天早上大家都忙着排練，沒來得及與你親口道謝，他們都很感謝你能墊錢幫忙解決采購問題。”
“小錢，用不着謝。”音旋大方的笑了笑。
“音旋……”
“你想要問什麼？”
“今天，那位大人講故事的時候一直在看你。”淩雲猶豫着說道。
“是啊。”音旋坦然地應了下來，“那又如何呢？”
“音旋，你……你和冰檸……”
“你覺得我和冰檸像是一個人嗎？”
淩雲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隻是覺得栢文大人的态度太奇怪了。”
音旋站在校門口，輕笑着問道：“那換個說法，你覺得能在我的身上看出任何的神聖高貴感嗎？”
“呃……”
“沒有對吧？我也有自知之明的。”音旋不以為意地笑着，“所以，别把我和神界那麼偉大的人物聯系在一起，我不配。”
淩雲頓了頓，對她擺手，“早點回去吧，晚安。”
“嗯，拜。”音旋轉身。
淩雲注視着她的背影，忽而心念一動，出聲叫住了她。
音旋停了停，回頭看向那個立于校門口的身影。
“音旋，能幫我一個忙嗎？”淩雲提高了一些音量對那人說道：“能幫我預言一下夜曲宮下一次什麼時候會出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