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系考核的前一日,栢文在課上和同學們交底,說明了此次階段測驗要采取幻境的形式。
這種形式新穎,同學們一時在下面議論紛紛。但很快的,他們便意識到幻境考核中會存在許多危險。
一些在現實中難以刻意形成的危險,在幻境中卻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總而言之,感覺比前幾個月的考核都要難熬呢。同學們沉着臉嚴陣以待。
“進了幻境以後随機分組,大家獨自戰鬥的可能性很大,請做好心理準備。”
栢文幽幽說道,“當然,如果各位能像在神使森林裡那樣,在偌大幻境中尋找到同伴的話,那也很好。”
音旋全程無所謂的聽着,她的心理準備早就建設好了,反正她可以預料到自己接下來會在幻境裡面經曆什麼。
“給各位透個底。”栢文環顧下面人的臉色,“各位會在幻境中看到自己内心所恐懼之事,能夠成功克服恐懼者,才能順利通過本輪考核。比起單一的針對風系魔法考查,這場考試更傾向于考核諸位本學期所學的全部成果。”
音旋托着下巴百無聊賴,倒是有人在栢文這句話出口後,立馬驚呼了一聲。
潤齊捂着臉說道:“那我最怕鬼了,不會讓我在幻境裡看見鬼吧?那我要怎麼通關考核?靠打鬼……嗎?”
同學們:“……”
這一晚的課,在栢文宣布完明日考試的章程後就散課了,留下一幫為了明天的未知而擔憂不已的人。
音旋在他們之中顯得非常鎮定,她現在一門心思隻想回家睡覺,然後等着明天進幻境看電影。不,是栢文的記憶輸出。
第二日一早,音旋到達教室後,沒過多久栢文也到了。該囑咐的話昨天已經說過了,栢文當下廢話不多說,揚手将構建完整的幻境展現在衆人面前。
黑洞一般的幻境入口呈現,内裡的未知世界閃爍着奇異詭谲的光芒。
衆人一個接一個地走進去,都在祈禱能分到一位同伴,或者尋找同伴的過程可以順遂。誰也不想在未知的幻境中孤軍奮戰。
一個獨立的空間内,有散發着黯淡金光的顆粒狀物體緩緩流動着。音旋一點都不意外她會是單獨被傳送過來的,這處空間裡隻有她一個人。
她覺得,栢文設置的幻境可能是将偌大的内部空間隔分成了很多不同的小空間,再将同學們随機分配進去。
她很有幸,享受獨立包間待遇。
當下,音旋所處之地什麼古怪危險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她幹脆席地而坐,等着栢文将希望她看見的東西呈現出來。她真的擺出了一副看電影的架勢。
其他的同學們就沒這麼安逸了,他們被分成了五組,其中四組都是四個人一起,最後一組卻隻有一個人。
這位和音旋一樣被孤立的人就是淩雲。
淩雲警惕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此處空間好似沒有盡頭,他沿着一個方向走了一段距離,明明感覺邊界就在眼前,但走近之後自己的身形就仿佛穿過了一片虛無的煙氣,怎麼也走不出去。
這樣持續久了,淩雲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有移動過位置,他該不會是始終在原地打轉吧?這也是栢文的幻術嗎?
淩雲遲疑之時,忽然發覺身處的這片空間蓦地亮了很多。他詫異地朝着身後的光源看去,隻見虛空之中影影綽綽的開始閃現畫面。
他短暫一怔,畫面在他眼中越發清晰,然後他便驚覺其中出現了他所熟知的人。
清洛和裕雷,還有悠冉和暮臨?
淩雲疑惑地緊盯着逐漸展開故事的畫面,很快他就發覺了異常。
那些人有着和他的朋友們一模一樣的臉孔,卻并非是他所認識的人。
他們所穿的服飾,他們身處的場景,對淩雲而言都是陌生的。
淩雲茫然地注視着不斷變化的畫面,就像是一幕幕回憶的鏡頭。
應他所想,畫面中的“裕雷”朝着他的方向轉過頭來,似乎透過這層畫面的屏障,看到了站在其後的淩雲本人。
“裕雷”隔空對着他揮了揮手,喚了一聲:“阿雲,過來呀!”
淩雲的瞳孔猛地一縮。
緊接着,他看見“悠冉”也一如往日的有活力,連蹦帶跳很是開心的喊他:“玄雲快來啊,冰檸等着呢!”
“清洛”也附和道:“今天是冰檸上任大祭司後第一次與我們這些同僚正式見面,人家現在算是我們的上級,咱們可不能遲到啊。”
淩雲怔怔地聽着,畫面中人在說什麼?他們口中的大祭司冰檸,是自己知道的那個人嗎?
裕雷和清洛他們……不,是與他們一模一樣的這些人,他們又是什麼身份呢?栢文大人的神使嗎?
他怔愣之時,就聽到了一聲畫外音,一個與自己聲線極為接近的少年回應了他們,說:“馬上來。”
淩雲等了片刻,看到畫面在随着前方幾人的移動而變化,漸漸的一座神殿出現在視野裡,他卻遲遲沒有見到最後說話之人的身形。
冷不防的,淩雲意識到了一種可能性,眼前呈現的畫面實則是記憶,而這段記憶的擁有者就是風使玄雲。
同時,現在借用這個視角探視過往記憶的人是自己。
淩雲微微皺眉,這是他的記憶?他……就是玄雲?
比起淩雲,另外幾組的同學們現在正在面臨各種稀奇古怪的危難。
潤齊所在的那組全員見鬼,大約是他們之中潤齊的害怕值是最高的,連帶着影響了其他人,幻境之中最終呈現的就是他一人的驚懼。
各種長得奇怪的鬼影在這處幻境中瘋狂追擊他們,卡爾和卡夫和他一隊,這會兒正氣得大罵潤齊沒出息,害怕的東西古裡古怪的,連累他們一起被鬼追。
還有羅拉的那一組,她正在幻境裡狂奔,背後有龍卷風在追他們,風力大到幾乎要毀滅這處幻境空間。
羅拉仗着身體素質高,又擅長跑步,她頭也不回地狂跑,将龍卷風都甩在了後邊。
但與她同組的人就倒黴了,他們呼哧帶喘的連滾帶爬,也避免不了被龍卷風卷入漩渦内部。
眼見一直跑不是辦法,他們硬着頭皮轉過身直面龍卷風柱,撸胳膊挽袖子決定要和這大家夥拼了。
悠冉和暮臨是一組,他們那組正在懸崖峭壁上,各自攀爬着光滑的山體,腳下空間震感猛烈,是地震。
他們幾個卡在半山腰處,地震将這座山震得直晃,從他們頭頂斷斷續續地滾落石頭塊,有大有小,但砸在頭上絕對能送人歸西。
悠冉:“究竟是誰在害怕地震和山體滑坡啊?”
暮臨緊緊攀住岩石,“不是我,主要是我沒有親身經曆過,難以感同身受。”
他們之中有個男生弱弱開口說道:“是我……我老家處于地震帶上,災害比較頻繁……”
與此同時,清洛和裕雷那組正置身于海邊,比起欣賞海景秀麗,他們此刻關注的都是海水在咕噜咕噜冒着氣泡。
有個人奇怪地問:“什麼情況啊?海底有什麼?”
裕雷聲音艱難道:“估計是火山……”
清洛一驚,“又是火山?!”
裕雷滿臉抱歉道:“上次在聖靈火山,去地下熔岩池走了一圈,又親眼見到火山噴發,給我留下心理陰影了……”
清洛抿抿嘴唇,“這樣啊……”
“抱歉啊,太對不住了,這一幕應該是我的恐懼被具象化了……”
“沒關系,我們躲過一次火山噴發,就能躲過第二次。”清洛深吸一口氣,鼓勵大家道。
另外兩人躊躇着說道:“但是上一次躲過,是仰仗于音旋的一張傳送符……”
清洛頓了頓,“小音可以,我們一定也可以的。”
忽然間,裕雷扒拉着他們連連後退,“現在危險的大約不是海底火山的噴發,而是海嘯。”
“海嘯?!”
他們話音剛落,就見遠處海面上驟然掀起來一幢樓那麼高的海浪,氣勢洶湧地朝着他們極速撲來,鋪天蓋地的好像要把他們徹底拍死在岸上。
“天啊!”
他們四個反應極快地後退,卻又發覺海岸線似乎在随着他們的後退而侵蝕向前,他們沒什麼退路了。
也就是說這接連不斷的海嘯必須得拍他們一頓呗?幾人很是牙疼的想着。
他們大多數人鬧得人仰馬翻的,與此同時,音旋清閑的仿佛與他們不在同一處幻境裡。
她抱着膝蓋,像看戲一樣觀看着栢文為她呈現的記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這段記憶的視角是屬于栢文的。
她最先看到的是一座神殿,有一身影立在門口,銀藍色長發飄飄蕩蕩的,是冰刃。
栢文走進了神殿,與冰刃點頭緻意,本該是想要去辦公的。但在這一刻,神殿之外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那聲音富有活力,悅耳得很。
“哥哥!”
音旋微微一挑眉,這一聲與她本人的聲色太過接近,一定是冰檸了。
果不其然,栢文的目光順着這聲呼喚而轉動,音旋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了揮着手小跑過來的冰檸。
這種感覺很奇妙,音旋暗暗想着,從别人的記憶中看到一張擁有着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卻并非是自己的人,真的很奇妙。
栢文回眸,看到了身着一襲淺粉色長裙,頭發松松散散飄蕩在腦後的冰檸。
彼時的冰檸尚且年少,這會兒還沒有榮登大祭司之位,她隻是來看望在升雲殿供職的哥哥。
音旋瞧着那張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臉,冰檸正綻放着無比甜美的笑容,歡欣雀躍地跑到了冰刃身邊,将手裡提着的食盒遞給冰刃。
“哥哥,給你午飯。”
在栢文的視角裡,冰檸明豔的站在神殿門口,午時的陽光從頭頂正上方灑落,照的冰檸渾身亮堂堂的。
冰刃溫柔的摸了摸冰檸的頭發,接過妹妹做的午飯。
音旋感覺到栢文向着殿門口走近了幾步,他說:“阿刃,這就是你妹妹?”
冰刃點頭,介紹冰檸給他認識。
栢文的目光一直停落在冰檸身上,音旋清楚看見了那個女孩看栢文的眼神。
似乎沒有栢文自己說的那種敬意?反倒是一種淡漠的疏離,好像不是很愛理睬的樣子。
也許是因為靈魂上太過于接近,音旋覺得自己的直覺沒什麼問題。倒是栢文,他是不是這些年一直太高估他在冰檸心目中的地位了?
冰檸擡眸直視了栢文片刻,才點了個頭,微微屈膝行禮。
栢文笑了一聲,“妹妹挺漂亮的,比哥哥還好看。”
冰刃聞言,不無驕傲地點頭,“冰兒的确優秀,魔力也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是嘛,那等妹妹長大了,如果願意的話也可以來升雲殿啊。”栢文說道:“就不必特意來給阿刃送飯了,兄妹二人能一起上下班。”
冰檸輕笑一聲,沒有明确表态,好似也不太感興趣。
這就是栢文與冰檸的第一次見面,那個時候他也沒有想過,這個初次相見時并沒有對他表露出多大的仰慕和興趣的姑娘,在不久後的大祭司公開選拔上露了面。
也許是因為栢文那時已經在神族聲名鵲起,也許真的隻是為了冰刃,總之冰檸确實是出現在了選拔賽上。
視角改變,栢文居高臨下坐在高台上,他定定注視着下方賽台上那個出挑的身影,看着對方一路勢如破竹地打趴了這一路的對手。
在栢文眼裡,冰檸與對手對決時,下手并不狠辣,該留情的時候就會留情。
不過站在冰檸面對面的對手們就不這麼想了,越是看過冰檸先前表現的人,此刻對她的畏懼就越深。
正如現在要與冰檸對決的一個年輕男子,他氣勢不足地站在冰檸對面,臉上滿是尬笑,甚至帶了幾分讨好的意味。
直接棄權的話面子上實在是說不過去,這位選手企圖讓冰檸對他手下留情。
栢文眼中,冰檸一定是相當體貼的,她應是接收到了對手懇求的目光,所以真的在動手時留了情,讓對手敗得有面子些。
但是在音旋眼裡,她覺得冰檸就是連着打了十幾場,累了,所以撿了個軟柿子來放松一番。
音旋無奈地笑了笑,究竟是栢文對冰檸的濾鏡太深了,還是她對冰檸的行為過于揣測,小人之心了?
算了,不重要,音旋聳聳肩,繼續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