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舟，吃飯沒有？還沒吃的話到老師家來吃晚飯吧。”
下午六點，江映舟收到導師發來的消息。
彼時她剛把一顆西蘭花從冰箱裡拿出來，上面的保鮮膜都還沒來得及拆，看到台面上的手機有消息提示，順手點開，沒想到是老師發來的。
她緩慢地動一動眼睫。
然後把西蘭花放回冰箱，找出在埃塞俄比亞的朋友寄給她的咖啡豆，用簡單的紙袋裝好，開車往江尚華庭去。
她的導師甯教授是法律圈數一數二的大人物，為人也是在學生群體裡出了名的慈愛溫和，從不在下午四點半過後給學生發任何消息——盡管無關于正事，據她說是怕給學生造成心理負擔。
今天卻六點還邀請她去家裡吃飯，多半是有事要和她講。
江映舟拂一把方向盤，轉彎進小區大門。
老師已經通知過門口保衛，以是她将車直接開到樓下，相熟的保姆阿姨在門口引她進車庫，她把車停好，跟随阿姨往前院走。
繞至前院，粉白的洋桔梗開滿了半個院子，甯越穿一身米白的吊帶長裙，拿着籃子和花剪在挑花。
聽見腳步聲，她偏頭，看見是江映舟，于是笑，說：“來啦。”
甯越是甯教授的獨生女，她和江映舟第一次見面就是在自己家裡。
也是在前院。
“嗯。”江映舟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裡裝得半滿的籃子。
甯越再剪下一隻花拿在手裡，轉頭問她：“我前幾天給你的花你有沒有在認真養啊？”
說話時拿花花在她肩膀上輕點，像是老師拿着一根漂亮的教棍。
“有，”江映舟點頭，“我去搜了教程。”
聽見她這麼說，甯越開心了，動動肩膀，把手上的花和剪刀一起放進花籃裡，再拿過她手中紙袋，打開看見是咖啡豆，眼睛更亮了。
“是咖啡豆呀？”她湊近聞聞，“正好家裡沒有咖啡豆了呢。”
“是嗎？”
甯越沖她眨眨眼睛：“我說是就是。”
不管家裡還有沒有，隻要江映舟拿來了，那就必須是正正好的。
江映舟輕淺笑過，不說話了，甯越提着紙袋把雙手背在身後，道：“我們進去吧，媽媽在廚房呢。”
“老師親自做？”這江映舟倒是沒想到。
聞言，甯越走在前面轉身看她，眼尾往上提，神采飛揚的：“你來，她肯定要親自做的呀。”
江映舟依舊笑，但沒有接話。
太陽在西沉，甯越擡頭看一眼遠處的天，自己笑了笑，而後繼續往前走。
進門，甯越給江映舟拿了拖鞋給她換上，兩人先把剪下來的花放進水桶裡醒着，再去廚房。
甯教授正握着筷子當當當地打蛋，擡眼一瞧，眉梢挂上笑，道：“哎喲映舟就來啦？這麼快的，飯還得十幾分鐘，你先和月月聊會兒啊。”
月月是甯越的小名，很好理解，同音。
“媽媽，你看映舟給你帶的瑰夏呢~”甯越趴到她肩頭，輕聲撒嬌。
“給我帶的啊？”甯教授一個眼神給她。甯越早在和前女友談的時候就跟家裡出了櫃，當時也是沒人接受，但好幾年過去，态度逐漸平和，再到江映舟出現，甯教授便直接希望女兒和她在一起。
甯越明知故問：“不然還有誰呀？”
兩人對視一眼，都不說話了，想說的話都在眼神裡，甯教授看見女兒耳垂都紅透了，噗呲一笑，擡手刮她鼻子說她裝。
江映舟靠在島台另一邊，待着。
耳朵能聽到老師和甯越的對話，她沒去想，隻盯着地面，數從這裡到茶幾到底有多少塊750x1500的柔光磚。
再理理襯衫袖口，把扣子解開，又扣上。
甯越再和甯教授撒了會兒嬌，之後甯教授要炒菜，揮揮手叫她出廚房去，她不再在眼前讨嫌，帶着江映舟去客廳。
安排江映舟在中間大沙發上坐下，甯越挨着她，卻不是坐到沙發，而是滑下去，背靠沙發坐到地毯上——昨天新換的地毯，幹淨的。
手肘能夠有意無意蹭到江映舟的小腿的距離。
江映舟垂眼看見她漂亮的肩頸，然後靠近她的右腿一動，擡起來，搭到左膝蓋上。
甯越沒回頭看她，但感覺到她的動作，不過反應隻是唇角很輕微地一抿，短暫時間過後放開，雙手擰開裝咖啡豆的罐子蓋，湊近嗅聞，邊說：“你買的嗎？”
“不是，”江映舟回，“在埃塞俄比亞的朋友寄來的。”
朋友？甯越拿出一顆豆子捏在指尖，問：“你還有朋友在非洲呢？”
“大使館。”
“外交官呀？”甯越把豆子丢回罐子，“那好酷的，她大學在潮外讀的嗎？”
“嗯，阿姆哈拉語。”
“那離你家好近的，走路幾分鐘就到了，她平時會去找你嗎？”甯越不太在意她到底學什麼。
“有時候會。”
“是嗎？會去找你啊？那她是不是挺漂亮的？是你會喜歡的類型嗎？啊是不是外院女神那種風格的？”
這話細想其實毫無邏輯，上一句問會不會去找江映舟，下一句卻猜人家是不是個美女，有關聯嗎？沒有。
甯越慢慢擰緊蓋子，在等江映舟回答。
而江映舟很久都沒有說話。
空氣安靜到讓甯越有一點心慌。
她把罐子放上茶幾，整個身子一轉變成側坐，然後雙臂搭到江映舟膝頭，下巴也擱上去，從下至上地用眼波包裹江映舟。
“怎麼不說話？”她在手臂上蹭一蹭，顯得更乖巧幾分。
江映舟低頭，幫她把臉頰邊的長發撥到耳後，叫她：“甯越。”
“嗯？”
“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歡哪種花？”
“你……”甯越皺眉，在思考，“你有喜歡的花嗎？”
記憶裡搜尋一圈，沒找到符合的種類。
江映舟的指尖滑過她的臉頰：“法蓮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