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陣乒鈴乓啷的廚具碰撞聲,不大的店裡霧氣氤氲。徹底掃蕩店面的食物香氣極濃郁,引人垂涎三尺。
偶爾有食客在低聲交談,這點聲音被混在鍋鏟翻炒的動靜裡,漸漸聽不清了。
把無處不在的熱鬧環境聲舀起,和着米飯咽下。滴溜溜滑至胃袋的食物似乎也多了種别樣感受,叫人肚腹乃至身心都覺得暖和。
“諾,最後一份了。”
煙火氣息浸透的少年音色在耳邊響起,他把手裡端着的菜盤往桌上一放,不由分說地就在對面落坐下來,手撐着臉蛋,看上去很是疲倦。
“累死我了……你這個飯量怪物,也給我稍微吃慢點啊。”
話是這麼說,他臉上也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反而相當順手地端起水壺,幫對面人把茶杯給滿上了。
正鼓着臉頰奮力咀嚼的三錐光銜聞言瞥了他一眼,稍微放緩了吃飯的速度,看得人心裡暖暖的。
雖然比剛才也慢不到哪裡去,但态度實在值得嘉獎,濑見晃太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欣慰起來,讓三錐一陣惡寒。
“你别這樣,看上去好變态。”
“?”
粉發少年頓時勃然小怒,他把腦袋往前一伸,龇牙咧嘴地試圖營造出可怖的壓迫感,惡狠狠道:
“你這個邪惡眼鏡仔,沒有資格說别人!”
“聽不見——這邊是普通地戴眼鏡的普通人,啊嗚。”
又找準空隙往嘴裡塞了一口飯菜嚼嚼,濑見晃太一看見他圓圓的腮幫子就消氣了大半,隻能自認倒黴地扶額歎氣,随便扯了個其他的話題。
“這個先不說,你也不普通啊……”
“。。”
好一會都沒等到答複,濑見晃太敏銳察覺到氛圍凝滞,于是略帶疑惑地睜開了眼。
伴随着咕咚一聲,栗發少年艱難地把食物咽了下去,這才姗姗來遲地做出了回應:
“……啊?”
“就是字面意思啊,我可沒覺得你普通,發而一直都挺,”
他停下來想了會,才補充道:“挺吸引人注意的。”
[在他心裡是這樣啦。]
出于一些難以啟齒的自尊心,濑見隻是在心裡把這句話念叨了一下,沒有真的說出口。
而坐在他對面的三錐光銜整個人都似乎陷入了某種不可說的狀态中,他下意識端起了茶杯,在看見茶面上模糊的倒影時終于繃不住了,表情皲裂開一道痕迹。
盡管他的皮肉還在兢兢業業地做出一副[輕松]的表情,但藏在鏡片下的眼睛卻毫無笑意,甚至冷漠得有些不像人類。
是這樣嗎,被他埋藏進土裡的複雜情緒并沒有消失,在擦亮火星,點燃引線以後反倒又一次卷土重來,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髒炸的更加破敗了,,真是讓人厭煩。
如果是幾天前的自己,恐怕根本不會把這句話放心上。畢竟他不是瞎子不是傻子,一句評價根本動搖不了他的心境,也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但偏偏是今天。
他真的有點累了,什麼話也不想聽。
他默不作聲地放下茶杯,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扒拉着盤子裡的菜肴,扮演着因為害羞而不知道怎麼回應的沉默飯桶。
眼見着他慢慢地把飯菜扒了個一幹二淨,濑見很快就忘記了剛才讓人害羞的坦率氛圍,輕咳一聲并故作随意地遞過了菜單。
“……謝謝,我吃飽了。”
濑見似乎很理解他的不好意思,在送他離開店裡的時候拽來了一個塑料袋,忍痛把自己才買的布丁裝了進去,讓他回去配茶吃。
看着他肉疼的臉,三錐他眨眨眼睛,沉默片刻後毫不客氣地把袋子接了過來,牢牢握在掌心。
不過晚上喝茶容易睡不着,他決定陽奉陰違,改成配甜汽水享用。
……你們,不許告訴濑見哦。
——
走夜路這個詞總會和各種各樣的刻闆印象牽扯在一起,孤單,平靜,或者是恐懼——
但如果加上‘鬧市’的限定詞,那感覺就馬上不一樣了,人類的聯想很有魅力,對吧?
一面靠着想象汽水滋啦滋啦在口腔炸開的口感續命,一面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大街上走動,三錐光銜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萎靡。
剛好出來透口氣的中年男人拉開了食肆大門,一下就将過路的少年映入眼底,于是笑着打了個招呼:
“這不是三錐嗎?剛吃完晚飯呐。”
“叔叔,晚上好。”
彎了彎唇角當做回應,三錐光銜嗅到他身上若隐若現的酒氣,于是提起精神打趣道:
“怎麼聞起來這麼大味道,喝多了小心睡不着。”
“害,都是尾山那家夥開的,我可沒喝多少。”
中年男人擺擺手試圖自證清白,正好食肆裡頭傳來一陣年輕人的喧鬧聲,他連忙轉移話題。
“說起來,阿梅今晚也在呢,他們好像又幹了件好事,真是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