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
楚梵見着說話的人是璃月,眼中的情緒真了幾分。
他嘴上重複一遍,“想家?”
卻在心中暗自苦笑,他楚梵豈會做這些沒用之事?
他想的是打破沈瀾之幾人對他的猜忌與防範。
念頭轉瞬即逝,此刻楚梵的眼中卻是含着淚花,擡頭沖着璃月笑了笑,算是默認了這種說法。
沈瀾之亦是将視線從楚梵手中的月影花上移開,頓了頓才道:“楚大人既然想家了,那便等到将浔陽城内的事兒一并了結後,或可回家。”
“多謝大人,隻是楚梵家中親屬無一在世,即便是回了鄉,家人不在,談何為家?”
這般說着,楚梵攥緊手中的月影花花杆,眸中含着哀婉道:“這世上,楚梵已經沒了家。”
他說着話,目光落在璃月身上,看向璃月的眼睛,“阿月曾經流落在外十年,或許知曉無父無母的孩子會遭遇什麼。”
“同齡人能躺在母親的懷裡肆意撒嬌,被父親背着去街上玩耍,可我們沒有。我們隻會被那些人稱做無父無母的野孩子。”
他垂下頭來苦笑,“若不是同村有個老秀才扶養我長大,教我讀書習字,授我詩書禮儀,又在我長大後拿了那麼多年的積蓄讓我進京趕考。”
“我楚梵哪兒能有今日?”
“隻是......”楚梵眸中閃過幾絲悲痛,“我雖不負衆望做了官,可恩人已逝去,我做這官又有何用?”
一聽他說這話,沈瀾之冷聲呵斥:“是以,你哪怕被聖上封為探花郎,又有翰林學士的官職在身,卻整日無所事事,散漫度日,隻是因為覺得做官無用?”
楚梵在官場上确實是一個異類,既不拔尖也不是極差,是中規中矩的那個。
可他那些風流韻事......
若不是曾救下過聖上,在聖上跟前是個紅人,隻怕早就被那些個官迷給拉下來了。
“你這般模樣如何對得起那扶養你長大,又教授你的老秀才?”
那老秀才?
楚梵心内冷笑,什麼老秀才扶養他長大,又教授他,對他有着教養之恩?
當年他楚家滿門無一生還,唯有他一人逃出,沒能見着逃出生天的光彩,反而又被人賣入暗閣。
那地方血腥、殺戮、爾虞我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若非他一步一步往上爬,又遇見當時還沒逃離藥閣的聖姑相助,什麼暗閣閣主,什麼入京城參加科舉考試。
都不可能實現。
那貢川楚梵的身份不過是頂替那死去之人,同村的老秀才在他科舉及第那日便死了。
三年來,那處村落早就沒了人......
心中是這般想着,楚梵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作一副悔改模樣,“沈大人說的是,楚梵确實不該那般。”
“往後必定好好做官,不負聖上恩賞。”
“隻是......”他又看向璃月,“我對阿月是真心實意。”
“絕無半點虛假。”
“你!”沈瀾之見他還是觊觎璃月,氣得頭更疼了。
“沈大人莫要動氣。”楚梵掃了他一眼,“你應當知曉心悅于一人可不是那麼容易便能抽身的。”
“隻是楚某知曉此前所作所為有着不對之處,不願再讓阿月為難。”
“往後不會再那般做了。”
說着,他擡起手來,将月影花遞璃月,“此物便化作我對阿月的心意,希望阿月能收下,往後楚梵便隻是入大理寺參與查案的翰林學士。”
“更隻是阿月的友人、夥伴。”
璃月垂下眸子看着他手中月影花......
她伸手接過那束月影花,輕聲道:“好。”
默了默,她又接着說道:“多謝楚大人的喜歡,是璃月與楚大人有緣無分。”
楚梵隻是眸中含着笑意,隐隐夾雜着幾絲淚花看着她,“阿月當真是半點不留情面......”
璃月垂下頭來,不再說話。
“既如此,”楚梵強顔歡笑,看了看沈瀾之,“楚某便先行一步了。”
見他往前走去,陸銘看了看沈瀾之又看了看璃月,最後一把拉住一直守在一旁的肅一。
“那我們也先去尋些吃食,大人與郡主慢慢來哈。”話落,他已經費了大勁将肅一拉走了。
人已經走完了,隻剩下璃月和沈瀾之站在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