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個地方。”
為了轉移内心的慌亂,她接上了許一陵的話,“這個地方重複的也是那天。”
“沒錯。”許一陵意外地看了眼難得主動的她,“那份執念,就叫它焦尾公子吧,焦尾公子不停地複現千年前的那一幕,連帶着外來的人也受到波及,執念成魔還恣長出了無數邪祟。”
“最後活着的人都被它留下。”左澤了然地說下去,“要麼被邪祟侵占身軀,要麼被制成一張張琴。”
“可為什麼它隻讓築基和煉氣的修者進來?”
秋柚想到了這一點。
“誰知道呢。”許一陵無可奈何地攤手,“一份碎片般的執念而已,全然憑着本能做事,哪裡有想法可以理解。”
他側頭想了想,打了個響指,“哎喲,說不定是渡劫失敗打擊太大,動了把修仙之路扼殺在搖籃裡的念頭,可就苦了我們這些正好是修仙苗苗的築基煉氣咯。”
秋柚對此敷敷衍衍地一笑。
是更冷的冷笑話呢。
“你為什麼知道得這麼多?”
她狐疑起了這件事。
“我就是知道啊。”
許一陵滿臉果然如此的控訴,“走東闖西的散修總能聽說些奇聞轶事,我進城後也并非沒在四處查探,前天晚上還因此碰上道友你了,整理出大緻的框架難道很奇怪嗎?”
“不奇怪。”
秋柚被他控訴得十分虧心。
“要不是我心善。”許一陵哼哼地發洩不滿,“我也知道你們肯定要懷疑我,所以我才不想和你們多說。”
“所以隻能從焦尾公子的執念上入手。”左澤重新坐了下來,“江師兄為什麼不讓我們碰他?”
“可能是不想讓你們出去。”
許一陵随口說了句,卻見兩人齊齊望來,連忙在嘴前揮揮手,“說笑的,估計是為你們的安危着想,畢竟焦尾公子雖是關鍵,但之前去接觸他的人,竹籃打水無功而返不說,反倒更快地長出了弦。”
秋柚睜大了眼。
“說起來少了個人,好像是那位道友。”許一陵的目光轉了轉,似乎才發現缺了誰,語調不可置信地放緩,“他不會莽上去了吧。”
“在這兒等等他。”
左澤緩緩點頭。
“勇氣可嘉啊。”
許一陵大為敬佩,轉頭招了招手,“老闆,再砌壺茶,上三碗油茶。”
秋柚垂眸在桌下打字。
睡不着:你這是跑到哪了?怎麼還是一個人在行動?
睡不着:我又快看不到你那邊了QAQ
仿佛剛剛上線的懵逼人士。
寒靜梧:無事。
寒靜梧:閣下稍等,可以先趕作業,我很快就好。
秋柚心下稍稍一松。
還能有空回複就是好事。
可是讓她去做作業也太魔鬼了吧。
另一邊。
寒靜梧安撫了擔憂的好友,擡眼注視貼在大門上的對聯。
紅紙上本來有清晰的墨迹,可等人一看過去就模糊不清。
大門也突然變得搖搖晃晃,整棟建築忽而新忽而舊,仿佛來回在兩個時間點上。
他徑直推開了門。
門後是清新雅緻的四合院,院中栽種着新長的芭蕉,一切卻隐隐籠着不真切的紅光。
寒靜梧走進門的一刻,宛如踏入了塵封的時間。
“阿娘,爹爹把自己關了好久,還要多久才能出來?”
樹下多了兩道虛影,溫婉的婦人攬着小少年,輕哼着哄睡的調子,小少年親昵地攬住她的脖子,打着呵欠望向一扇緊閉的房門。
“爹爹要制琴呀,能在廟會上供的琴。”婦人這麼哄着,“很厲害哦。”
這兩道虛影如煙消散,下兩道又出現在院中,卻是少年支撐着婦人了。
“阿娘,阿娘你睡會兒吧,吃點兒東西也好。”
不吃不喝的婦人鬓發散亂猶如死人,少年悲傷在她身邊勸說了一遍又一遍,已然心亂得詞不達意語不成章,“我沒能救回爹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怪怪我也好啊!”
那名婦人終是日漸消瘦。
“我不怪你,我怎麼會怪你呢,你是阿娘最愛的孩子。”
臨終前她撫摸着少年的面龐,“我隻是難過,心裡難過,難過得要死……”
那隻手無力地垂下。
少年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
籠着的這層紅光愈發濃豔,濃豔成了鮮豔欲滴的血霧,白日的小院卻成了夜裡的模樣,煙紅的牆上是鬼氣森森的碧瓦。
飓風席卷了大片塵灰,有道身影立于風中,赫然是少年時的焦尾公子。
“錯的是他們,錯的是是他們。”執念化作的焦尾公子怔怔地重複,“是這座城的所有人。”
寒靜梧在樹後躲避着狂風,聽不清那人在念叨什麼。
身影忽地看向了這邊。
焦尾公子朝他走近了兩步,能看清同樣吊着銀白的弦,仿若一具無意識的人偶。
“衍天……”
那人好像說出了一個名字,很快被呼嘯的風聲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