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低低的啜泣。
秋柚昏沉間抽動了下手指,當即産生冰冷的拖拽感,金屬的重物摩擦了皮膚。
“你說,我們能活下來嗎?”
“森羅迷宮有進無出,聽說送進去的人,都難活一個晚上。”
“隻為了給那個胡城主取樂嗎?”
“小點聲,守衛在外面!”
“顧得上這些麼,反正是活不下去了。”
她在竊竊的對話裡睜眼,入目是搖曳月光的烏布簾,還有銀色鎖鍊下依偎的素衣。
秋柚靠在車廂的内壁上舉起手,雪白的外袖下是相同的鐐铐。
又穿越了?
可這雙手還是她這些年的手,師尊送的羊脂戒依然還在,往上碰到交錯的衣領,黑石戒更是好端端地挂着。
除了左手食指的指腹多出了桃花印記,胭脂的顔色怎麼也揉撚不掉。
抓着的那枝碧桃倒是不見了。
“啊。”
對面的人因她的動靜受了驚吓,梳着單辮的女孩和同伴靠緊,投望來一雙淚汪汪的眼睛,“你,你醒了。”
秋柚尚未弄明白所在的處境,所以也隻是狀似膽怯地抱膝低頭,考慮如何找到合适的切入談話的點。
雖然更像是拖延不得不交流的時間。
單辮女孩看着縮成一團的小姑娘,其實方才的驚吓更多的是因為……這輛馬車上有這個人嗎?
她和梳着雙辮的同伴對視一眼,眼中是相差無幾的恍惚的目光。
冥冥中有什麼意志在驅動。
是有這麼個人的。
她們突然深信不疑地想,大概是這人的存在感太低,之前才會都沒注意到。
“你也是從凡間被賣來的吧。”或許有些同病相憐,單辮女孩主動開口,“唉,我們都要被喂給魔物了。”
“森羅迷宮有魔物?”
怯生生的小姑娘有了回應,聲音細微得像晃動的月光,單辮女孩感同身受哀從中來,隐約卻有揮之不去的古怪感,總覺得這句話是冷靜的質詢。
“什麼樣的魔物?”
半挽着發髻的人又問了,單辮女孩這回聽得清楚,語調的确不帶多少波瀾,像在念着準備好的紙面文章。
某種意義上發現了真相。
隻能說幸好秋柚不知道她的想法,仍在完善倉促間勉為其難打的腹稿,要不然就該放棄交談直接動手。
“很可怕。”她的同伴不做多想地搶先回答了,惶惶地指向巴掌大小透氣的布簾,“很大很大,一整座迷宮都是它。”
森羅迷宮。
曲折而昏暗的洞穴般的空間裡,瑟瑟發抖的男孩跪坐于深水,面前青綠的殘肢還在吞吐黏液,而他隻差一點就會被那些怪物撕碎。
“魔物?”
救他的人那一瞬間比怪物更瘆人,此時立在水面唯一的石塊上,溫和的語調不顯分毫溫度,全然不像受困于此的囚徒。
那人雙腕放下的銀鍊反射了光線,剛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充作殺器。
“是,是魔物,魔物就是這座迷宮。”什麼時候有的這個人,男孩已經無心去想了,隻知道這人用鎖鍊救他一命,語無倫次地有問必答。
寒靜梧擡頭看向一小圈深藍的夜幕,四面八方皆是森然高聳的壁壘,察覺不出身為活物的迹象。
入宗前的記憶裡不存在這種魔物,但要想對眼下的境況給出說法,就必定會有一種解釋的可能。
那麼先擴大腦海裡查找的典籍史料的範圍。
“森羅迷宮?”
他定格了諸多書目中的一頁文字。
“迷宮,呃對,森羅迷宮。”男孩磕巴地複述,不明白為什麼要說起這個名字,這明明是每個奴隸都知道的事,卻又莫名地冒出另一個想法。
如果這人事先不知道呢?
神秘莫測的人靜默了半晌,也許在想一些事情,手指開始在鐐铐上劃動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