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海西郊是近幾年政府重點發展的地區。早年城郊連着鄉縣,一路上都是荒郊野嶺,幾處早就開發的回遷樓也都因此荒廢了。
然而近幾年,因為市區的不斷擴大,這些爛尾的樓盤都成了香饽饽,市區化逐漸向西延伸,如今也有不少人氣。
宋世雩跟着導航一路向西,所經之處與市内的高樓景緻并無兩樣。
他開得很急,連超了幾輛車後,終于聽見導航聲音提示:距離目的地還有五百米。
方圓五百裡像是被人圈定了範圍,進入無名道路後,立刻換了副景象,來往隻有一條路,路兩邊枝繁葉茂,遮住烈日的光影,一眼望不到盡頭。
青禾療養院在二十多年前是丘海本地唯一一家高檔療養院,當年剛建成時,吸引了不少人,這裡環境不錯,設施齊全。不過幾年的時間,好好的療養院不知怎麼變成了精神病院,很多人搬走,現在吸納進去的就是一些精神病人。
宋世雩一路穿行,陰森的感覺襲來,在夏日間也似是有了陣陣凉意,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路的盡頭立着兩根石柱子,大鐵門緊緊關閉,旁邊立着一個提示語的牌子:來客按鈴。
宋世雩沒有下車,透過擋風玻璃望向裡面。
仿照上世紀的三層洋房建築,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異,他從沒有好好地正面看過這裡,或者說沒有機會。牆上爬滿綠藤,每一層的窗戶都被深色的玻璃紙遮住。從他這個角度還能看到院子裡的大池塘,此時已經變得渾濁不堪。
放眼望去,院子裡沒有人煙。那份資料上說青禾療養院現在還有幾名病人,醫護人員一共有五名,之所以一直沒關閉其實還有另一層原因:這塊地屬于個人,并沒有開發的意向。政府多次商談也都無疾而終,隻能就這麼放着。
他收回視線,頹然地靠着椅背,暗問自己,為什麼要來呢?他倏地合上雙目,往事一幕幕閃現在眼前,尖叫聲,求救聲,謾罵聲,他在這裡聽得太多了。
一想到這,他驟然驚醒,抓着衣襟開始大口吸氣。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響起,他瞳孔猛地一縮,渾身繃緊的弦臨近斷裂之際。
屏幕上熟悉的名字在眼前閃過,鈴聲依舊循環不停,似乎知道他肯定不會拒絕。
宋世雩深吸了口氣,按下接通鍵,耳邊頓時傳來唐峻倫的冷笑。
“重回舊地?”他輕描淡寫地說。
宋世雩一怔,迅速看向周圍,最後在門前的立柱上,發現了監控設備。
他重新躲回陰影處,冷聲道:“唐總現在忙得焦頭爛額,還有空關注我的行程?”
唐峻倫在那頭又笑起來,這幾天确實忙得顧不上他。但并不代表他可以為所欲為。
唐峻申一死,唐興昌似是徹底無望,他作為唐氏唯一的繼承人,開始接手集團事務,偏巧這兩天藥監局那邊出了岔子,把生物公司的産品抽樣拿去調查,他這幾天都在忙這些,除此之外,還有唐峻申的葬禮。
自以為星鹭娛樂這邊會消停點,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宋世雩合約到期不續的消息。
這些要緊的事情之中,宋世雩的狀況反而是最小的,他暫時沒管,沒想到剛才收到消息,宋世雩出現在療養院門口。
他扯開領帶,看着眼前滿桌子待處理的文件,眉頭緊皺。
宋世雩已經快成為他抓不住的那條魚了,如今的他遊刃有餘地在水下穿梭,他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把他重新撈進網内,放在池裡圈養,他給了宋世雩太大的自由了,沒料到已經成了他的隐患。
“不得不說,你倒是很會抓緊機會,不要以為趁亂就可以擺脫我,宋世雩,你太小看人性了。”
唐峻倫的話帶着威脅的語氣,偏偏宋世雩聽過太多這樣的話了,從前他感到恐懼,而現在,他卻覺得幼稚。
明明年齡比他還小,卻總是裝作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唐峻倫的心理并不成熟,總是報複性地做每一件事。唐興昌并不重視他,這麼多年他隐忍在這麼一個小小的娛樂公司,并不完全是因為宋世雩的關系,他需要韬光養晦,在唐興昌面前扮演一個不争不搶的好兒子。
隻能說,唐峻申死得其所,皆大歡喜。
宋世雩冷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說完後,他挂斷電話,啟動車子,離開前,朝着監控的方向比了個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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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漫和傅甯還沒推開病房門,裡面傳出一陣孩子咯咯的笑聲,她看了一眼傅甯,後者也同樣是一臉疑惑的神情,遲漫毫不遲疑地推開門,見到眼前的景象,頓時愣在原地。
遲骁身邊,跪趴着一個小家夥,正纏着他講故事。遲骁罕見的耐心都散發了出來,每一句話都帶着甜膩的氣息,聽得她直起雞皮疙瘩。
這個上學都不知道什麼是有感情朗讀課文的直男,竟然會講繪本故事,着實令她大吃一驚。
一個講得投入,一個聽得入迷,誰都沒注意到遲漫的臉色。
過了兩秒,遲漫漸漸意識到不對勁,“遲骁!給我說明白!”
她一聲吼,吓得小家夥立刻起身,他回過頭望向一臉嚴肅的女人,怯生生地爬下床,還不忘有禮貌地問候,“姐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