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恒,這對我來說不是必要進行的活動。”我回答道。
“就算你這麼說……以前我們也是一起吃飯的,不待在一起,我很不習慣。”張恒說。
“還有,”張恒又補充道,“如果你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話,記得聯系我,我再忙也會過來的……這樣說很矯情,盡管我不喜歡這樣的煽情。”
“……謝謝你。”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人類擁有的特質,當過分依賴某個人時,必然會遭其厭倦,除非另一個人也是如此。
“不用擔心我。”我朝他微笑道。
張恒對我說了什麼,我視線裡映出他的神情,耳邊又傳來了尖銳的鳴叫,穿透我的耳膜,令我聽不清張恒說了什麼。
“……沒關系。”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又好像聽見了,我回應了這麼一句,他皺眉看向我,最終起身。
“……下次我再來看你。”我目睹他離開。
艙室裡隻剩下我一個人,我能聽見海浪的聲音,一浪推着一浪,随着寂靜的聲色,我的心髒一并随之跳動,一聲比一聲的緩慢。
砧闆上的魚,随着刀背落下,它在砧闆上不斷地掙紮,随之昏死過去。人沒有必要去思考生活中的每一件細節,就像現在這樣,我把砧闆上魚的内髒用手指扣出來,如果去思考這樣做是否殘忍,本身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隻要學會适應,适應每一件事,既不要陷入宏大叙事裡的悲情,也不要思考細枝末節裡的沉重。
生命的軌道運行至哪裡,隻需要沿着既定的路前行,漫無目的,舍棄原本的意識,這樣沉重的生命才能變得輕盈。
……應該這樣的。
放棄思考。
我手指沾上了魚腥鮮血,視線陷入了混沌之中,在這一刻,砧闆上的魚用黑白分明的眼投視着我。我感到胃裡一片翻江倒海,好像我吃過的每一份魚食都争先恐後地要從我的腸道裡冒出來。
它們撕開我的身體,從胃袋上遊到我的嗓眼,侵占了我的唇腔,我仿佛聽見了它們啃食我血肉的聲音。
這紛繁的想象令我的腰肢不得不彎曲,在我想為别人留下的序章裡,從來不曾想用這幅狼狽的模樣落下篇幅。
偶爾,故事發生偏離,我們理應擦肩而過,或許是在一次不經意的回眸,我看向了某人,他與我對視,命運的鐘聲無聲的敲響,迫使指針轉動。
他出現在我面前,将我的狼狽姿态盡收眼底。
我和謝意對上視線,此時我彎着腰,手腕撐在砧闆邊緣,我的軀體因為承受不住情緒的蔓延想要投降,我從來不允許自己的身體倒下。
“……林問柳。”我大概聽見了命運敲響的鐘聲,謝意看着我,他嗓音稍稍停頓,漫不經心的眼眸總是那樣,漆黑深邃能夠容納全部。
既無喧嚣也無起伏,隻有一片平靜。
偶爾的時候,能夠在縫隙之間打開那扇窗戶,窺見他眼底的情緒。
他因為我的姿态而感到不愉快。還有其他的嗎?我還想推開那扇窗戶,他已經緊緊合上。
“偶爾,不要太過于勉強自己。”謝意傾身,他握住了我的手腕,在我的視線裡,我隻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他把我的手掌拿開,我看着他用手帕将我的手指擦幹淨。
手帕掠過我的每一寸指尖,去掉了那些血腥,我盯着他的神情看,他擡起眼,眼底将我的神情網在其中,随之稍稍皺眉。
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身旁其他人的視線,由于謝意突然到來,海格和阿爾敏同時看向這邊,他們的表情極其不自然。
謝意側過臉,看向海格眼中沉斂,他對海格說,“很抱歉打擾你們的工作……他的工作由我來做,我想占用他一部分時間。”
海格:“……您不用做,他負責的工作并不多,放在那裡就可以。”
阿爾敏繼續低頭看自己的終端,時不時看過來一眼。
謝意沒有放下的打算,不但如此,他還不允許我繼續做。
“林問柳,你去休息。”謝意命令我道。
有的時候,我不太明白,不懂他的意義,他朝我走來,似乎總是輕輕地停留,如同偶爾來的興緻,在我身旁撐起一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