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峻榮年輕時參過軍,性格剛毅穩重。退伍後,他回家繼承父業學習經商頭,叱咤商場風雲,一步一步刀尖舔血地擴大家業,津市老一輩經商人都見識過他的手段。
但或許就是上半輩子太熱鬧,見過太多大場面,人到晚年,李峻榮反而不愛大操大辦,生日也不興辦宴會,隻叫了家裡人一起吃飯。
當天正好周六,餐廳定在晚上,李落河上午就回了老宅。
雖說是家宴,但畢竟是李峻榮的生日,李家沒人敢不重視。
路泱早就挑好了輕禮服,造型師也已經到位。
李落河進來時他們正在給路泱盤頭,他朝裡掃了一圈沒看見其他人,問:“媽,怎麼沒看到爸和爺爺?”
路泱化着精緻的妝,聽見兒子的聲音從鏡子裡看他,笑着:“你爺爺心血來潮想去集團看看,你爸陪他一起去了。”
“來得正好。”路泱微微偏頭和服裝師對話,“把昨天我挑的那件西裝拿給落河。”
“好的夫人。”
從服裝師手裡接過禮服,李落河依照路泱的意思在裡間換上。
黑色絲絨西裝尺寸精準,裁剪線條利落流暢,布料在燈光下散發出柔和微暗的光澤,将李落河身材的優點展露無餘,襯得他整個人又高又帥。
造型助理捧着盒子過來:“李先生,這裡還需要加枚胸針。”
說着,助理習慣性就要上手幫忙佩戴。
李落河擋了一下:“我自己來。”
助理就把胸針捧到他面前。
鑽石胸針光華璀璨,設計華麗複雜,是一件精美的飾品,但李落河别了好幾次都沒能别上去。
反複幾次後,他動作一時有點着急,不慎被針頭刺到。
指尖一痛,李落河動作頓住,翻開手心看。
刺得不重,沒有流血,但指腹仍然形成了個微小的血點,埋在皮膚下像顆朱砂痣。
盯着那點紅,李落河沒由來地有些心煩。
盤好頭發,路泱回頭見他愣在原地垂頭,疑惑:“落河,怎麼了?”
“沒。”壓下莫名的情緒,李落河轉身将胸針遞回造型助理手裡,“你來。”
.
下午,李落河跟路泱一起前往餐廳。
餐廳是李落河他爸李紳定的,市中心一家環境清幽的臨江餐廳,私人會員制,且每天接待量都有限制,足夠低調且配得上老爺子生日宴的規格。
到地點後,李落河再次點開手機飛速瞥了眼,空蕩蕩的列表讓他心髒一點點下沉。
昨天陳峙有事沒回他們住的地方,除了上午李落河發給他的消息有回複,中午直到現在,李落河發過去的信息全都石沉大海。
一條來自對面的回複都沒有。
李落河擰了下眉,一行“陳峙,回消息”還沒打完,就聽見背後傳來李尚星的聲音。
“哥。”
打字的手一頓,李落河收起手機,面無表情地轉身。
李尚星看着他們,乖巧地打招呼:“哥,大伯母。”
路泱臉上挂着得體禮貌的笑,眼神卻淡淡的:“尚星,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伯母沒和大伯一起來嗎?”
“他和你爺爺先到了。”路泱掃了一眼外面,“今年老二和尚月還是不回來?”
李尚星手指蜷了下:“嗯。”
李峻榮膝下有兩子,老大李紳,是李落河父親,老二李碩,也就是李尚星的養父。
當初李碩夫妻領養李尚星沒多久後就生下了李尚月這個女兒。本來一家四口都在國内生活,但在李尚月即将達到學齡時,他們帶着女兒忽然出國,此後極少再回國,隻偶爾回來看一眼。
獨留李尚星一個養子在國内,面對一大家子沒有任何血緣的人。
李落河上次見到二伯二伯母和李尚月,已經是高中時期的事了,過了這麼幾年,他連那三人的容貌都快記不清。
三人并排朝包間走,李尚星和路泱多寒暄了幾句,随後越過她看向李落河,微笑着關心:“哥大四了,最近課很少吧。”
他表情自然,跟以往的态度無二。
那天的事,陳峙讓李落河放心交給他之後就再也沒提過。
李落河隻在尹濟和黎闌那裡聽到隻言片語,大概清楚陳峙給李尚星找了不少麻煩,具體是什麼就不知道了。
動靜不小,李尚星不蠢,不可能猜不到自己知情。
但他恍若無事的态度,讓李落河有些摸不準。
李落河半晌沒回答,直到路泱疑惑地側目瞥過來才淡淡開口:“沒課,最近在寫論文。”
“這樣啊。”李尚星臉上的笑容擴大了,“這麼說感覺還是當學生好,我和哥都比較閑,不像陳峙哥,忙到沒時間來參加爺爺的生日。”
李落河怔了下,看向路泱:“陳峙今天不來?”
陳峙爺爺和李峻榮是戰場上的生死之交,互為摯友,故而老友走後,陳家三人雖然與李峻榮沒有血緣關系,也年年到場,從不缺席。
兩家人關系比李碩這個二兒子還要親近。
可陳峙這兩天并沒有和李落河說過不會來李峻榮生日宴的事。
路泱道:“他爸媽這兩天不在津市,小峙今天也忙,索性後面回來了再一起來,今年你爺爺生日,他們就不一起了。”
李落河眉頭一皺,不待他開口,李尚星輕飄飄地接話:“這樣啊——真忙啊……”
看似在可惜,但李落河卻在李尚星的語氣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等待狩獵的愉悅。就像一名老道的捕獵者,難抑興奮地期待下一秒兔子就會自己鑽進精心準備已久的陷阱,然後被夾斷雙腿。
奇怪的心慌再次蔓延開來,李落河不動聲色地深吸口氣,強行壓下這股不對勁。
.
待人到齊,衆人圍着李峻榮熱熱鬧鬧地讓壽星切了蛋糕,眼花缭亂的禮物和祝福充斥着整個包房,哄得李峻榮高興極了,笑紋都比平時更深。
切完蛋糕,餐廳負責人帶人進來簡單收拾了下殘局,随後通知後廚上菜,一家子人和和睦睦地吃起飯。
李落河坐在路泱身旁,右邊就是李峻榮。
坐下後,李落河不引人注意地又看了眼手機,微信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路泱用熱毛巾擦着手心,輕聲道:“落河,爺爺在你身邊,一直看手機太沒禮貌了。”
李落河一頓,默不作聲地熄滅屏幕扣在桌面。
飯桌上氣氛和睦,衆人一邊吃飯一邊聊。
李落河記挂着陳峙的消息,心不在焉地沒怎麼聽,隻在别人點到他時敷衍一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