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洪廟村到清源縣縣城,沿途上有不少聞訊跟來的百姓,這些百姓所在的村落大多受到流寇襲擊,傷亡慘重,運氣好一點的,一個村子還能活下一半的人,這還隻是三兩個路過的流寇襲擊造成的後果。
“也有很多村子并沒有受到波及,畢竟此次流寇的前鋒部隊分了兩隊,大部隊直襲清源縣,這些受到波及的村子都是靠近清源縣周邊的。”
“而剩下一隊着重點在洪廟村,其餘零星的一些才分散在其他村落趁火打劫。”
但即便人少,攜帶重武器入侵的瓦剌蠻子也不是手無寸鐵的百姓能抵抗的。
又一次扶起跌到在地的一位老人,在對方感恩戴德的感激聲中,林漁将自己的騾子讓了出來,臨時找鄉民拼了個闆車,把騾子一套,簡易版的騾車就做好了。
腿腳不良于行的悲苦老人,恐懼無依的失親孩童,滿臉愁苦雙眸無神的傷患……
林漁就像一個拾荒者,走一路“拾”一路,最後是騾車不堪重負才堪堪停手,一路緩慢地尾随到最後。
“把你懷裡的丢我一個。”霍英的馬也讓了出去,看林漁還兩手不空,一手各抱了個孩子,雙生子,他們的家人昨晚上沒了。
孩子還小,不足月,一路上由村裡的族叔帶着,準備前往縣城投奔親戚,大概是餓了,一路都在哭,也就是孩子的哭聲讓林漁注意到了,那族叔哄不好,沒辦法,抱着孩子過來求幫助。
林漁也沒帶過這麼小的孩子,但她前世戎馬半生,類似今天這種情況也遇到過不少,索性接過孩子抱在懷裡。
孩子大概四餓了。
霍英過來時,林漁的視線正投向前方徐徐前進的馬車,聽到霍英的話,忍俊不禁,“丢什麼丢?孩子是用來丢的嗎?”
她話音剛落,旁邊一路跟着的族叔臉色微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讨回孩子,就見林漁直接大步往前,丢給撇嘴的霍英一句,“我去給孩子找點吃的。”
大人餓了還能忍,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忍?
霍英看她朝前面的馬車而去,“喂”了一聲,沒轍,回頭勸了那族叔一句,“你放心吧,你孩子丢不了。”
馬車裡,顧小丫借着隙開的木窗,神情呆呆地望着馬車外發生的一幕幕,小小的人兒已經在陣陣的謾罵詛咒和哭聲中再次變得驚恐無措。
昨晚上的洪廟村是驚險,他們村也死了很多人,但顧小丫卻一直被保護得很好,哪怕大人們驚險萬分九死一生,可她沒有受到一絲的傷害。
而眼前這些人……
從沿途向大哥彙報的人口中得知,他們這些跟在隊伍後面的人,家都沒了。
她的家雖然也沒了,但阿娘,外祖父,外祖母,哥哥們,都還在。
但他們的哭聲還是像鞭子一樣抽在她小小的心靈上,仿佛一夜之間她所認識的世界都變了樣,通往縣城的路是哭聲鋪就而成的了。
顧小丫覺得很迷茫,很無助,甚至很想哭,小小的身體開始顫抖。
“小丫。”
顧清河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伸手要将人拉過來,奈何小姑娘此時情緒波動太厲害,把自己蜷縮在角落裡,突然大顆大顆的淚水就奪眶而出。
她就是突然很難過,又悲哀又無力的難過。
顧清河放下了手裡的書冊,就要靠過去将妹妹抱過來。
也就在此時,木窗的縫隙閃過熟悉的身影。
“叩叩叩。”是扣動木窗的聲音,“顧先生。”
是林漁的聲音。
馬車停了下來,隻是林漁還沒等到車裡的人開口,馬車門就突然打開了,從車裡撲出來的小姑娘“哇”的一聲抱住了林漁。
雙手不空的林漁:“?”
她被眼前這一幕給怔住,反應過來時,顧小丫已經摟緊她的腰身,把臉深深擠進她的懷裡。
林漁隻好擡高自己的雙臂,這才得以護好懷中兩個嘤嘤嘤哭泣的小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