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靈根?
不用查了。
李釉青混沌的大腦開始意識回籠。
除了頭腦變得冷靜,似乎渾身的血液也跟着冷靜了。
三年前,那座島上,他耗費了不知多少靈力才止住從孟禾夕身上溢出的寒氣。
太巧了。
太不巧了。
李釉青沒說話,依舊維持着抱着腦袋蹲在地上的姿勢。
即使沒聽到回複,憑借長期相處得來的經驗,方知維已經明白了:“怎麼,你認識這樣的人?”
“認識。”李釉青放下手,緩緩地改變姿勢躺倒在地。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天上沉悶的雲,頗有一種想昏睡過去逃避現實的勢頭。
“是那位……這麼巧?”
沒有否定便是肯定。方知維高興地說:“知道是誰那不是好事麼?趕緊想想要怎麼解決。”
李釉青沒有順着他的意思說話,隻是問道:“你說是宿主把霜末放到人世來的,那隻要他不這麼做,霜末是不是也不會現世?”
他的小隊員在抗拒動手殺人。
事情按照方知維最不希望出現的情況發展了,他回憶着過去的培訓内容,開始勸說:“理論上說是這樣。但霜末被釋放已經是存在于未來的史實……小李,要是過得不好,人總會心生怨怼,想多拉幾個人一同下地獄的。人不可能一輩子平安無恙,但凡寒氣洩露,就會招來麻煩。被吸引來的惡靈也好,身體不适也罷……這都不算什麼,要是被人指認成詛咒公害什麼的……你也看過這種例子,日子久了,宿主不可能毫無怨言。他不把霜末放出來就要一直忍受這些苦難,十年、百年、千年……沒人能一直承受這些。”
“結局是肯定的,早死少受罪。不是麼?”方知維見李釉青仍在發呆,心底了然。他想了片刻,卻是笑道:“千年之後因為惡靈死了多少人,這些年在事務局工作你也清楚。不管怎麼說,現在殺一人,之後能活成千上萬的人,很劃算呀?我看你《生命特殊價值評定》記得那麼清楚,還以為你不會有這種糾結。”
李釉青喉嚨裡發出一聲沉悶的笑音:“都說我忘了點東西。”
“你要是真忘記,馬上就跳起來反駁我了。”
“下不了手,要不你去吧。”李釉青道,“他現在應該都不知道什麼霜末,也用不着雲遊木。”
方知維無奈:“我都看不出他的修為,真不是我不想。”
李釉青道:“我也沒他修為高。”
“但已經夠用封印術了吧?”方知維道,“你應該還沒把詳情告訴他?那正好,動手快一點就行。”
李釉青沉默着,始終沒給出确切的回答。方知維道:“我們搭隊每年都要接受測試,考驗如何處理和搭檔的情誼問題,目的是保證不要因為舍不得放棄搭檔而耽誤決策。我記得你可是次次滿分通過啊?我們還搭了六年隊,你在這裡總共才活了三年,我以為你要舍不得也是更舍不得我一點。結果你面對都我冷酷得很,為什麼如今就不行了,他有什麼不一樣麼?”
“這怎麼比較?之前隻是考試啊。”李釉青不由苦笑。
他把視線從烏雲密布的天空移到方知維的臉上:“考試當然要寫考官想要的答案。隻有看起來對搭檔足夠冷酷,我們才能繼續組隊,我才能保證你不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出事。當然,你要是決定用自己一換多,我也無話可說,畢竟這點我們彼此彼此。可他不是事務局的人,也沒有拿自己的命救人的想法。”
方知維問:“這重要麼?價值評判标準并不考慮個人情感需求,自己的不考慮,别人的也不考慮。想不想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命能換什麼東西。”
李釉青坐起身,看着被壓壞的草地緩緩恢複原狀。
半晌,他歎了口氣。
“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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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禾夕在椅子上坐着,手指輕攏着桌上的茶杯。
杯中水面平靜無波,映照着他同樣毫無波瀾的表情。
他沒想喝水。杯子拿在手上,隻是因為裡面的水可以在緊急時變成冰刺用于回擊。劍也沒收起來,同樣是随時可以召用的狀态。
孟禾夕在防備着方知維。
李釉青和方知維的關系不錯,看上去也很信任對方的樣子。孟禾夕本想以李釉青的态度來信任方知維,但對方在和李釉青交流間隙看他那幾眼,讓他完全無法放松警惕。
簡直像遇到了餓極的山中野獸。雖然野獸沒有表情也沒發出聲音,但它盯着獵物看,想做的一定是咬斷獵物的喉嚨。
——這個人想殺了他。
孟禾夕不知道理由,也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一定正确。方知維并沒有明顯的對他不滿的表現,出于陌生人之間的警惕保密對話也合情合理。但這世上,總有人表露惡意前舉止毫無征兆,靠自己猜測的理由去判斷别人的行為是最無用的。孟禾夕不會忽視自己的直覺,而不放松警惕是對危機感最好的處理辦法。
哐啷——
面前的餐盤突然被砸中,孟禾夕猛然起身後撤,靈力附着杯中水,已然凝結成細小冰刃!
然後他停下了。
原先兩人消失的位置旁,李釉青坐在地上。而方知維站在桌上,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緊接着茫然轉變為憤怒。他一邊從桌上跳下一邊質問:“為什麼會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