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淑祥笑渦點點,眼波潋滟清澈通透,“緣分好比天邊浮雲,長姐豈會記挂在心?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百裡鵬本就應該井水不犯河水。”
姜伋垂眉,低落長睫覆住眸底不安顔色,“昨日百裡鵬上門拜訪長姐,被二公子阻攔在府外。二公子說百裡鵬與長姐早已是陌路,沒有相見的必要。”
姜淑祥臉上的笑容幾不可見地斂起,表情仍是不悲不喜,“百裡鵬不曉得邯鄲城内的深淺,倘若阿伋能指點一二的話……”
“長姐!”姜伋驚呼一聲截斷姜淑祥話語,神态少見的慌張。姜淑祥眼尾上挑,面頰浮光清冷如霜,“他日姬家君臨天下,阿伋以為誰會成為新朝賢臣?”
姜伋心底一震,蕩得嘴角漸次彎出一道弧度,“當然是散宜生和南宮适之流。百裡海歸入南宮适麾下,未來也會與有榮焉。長姐,阿伋還未入朝,長姐便要我結黨營私了麼?”
姜淑祥微微笑道,“施恩未必拉攏,拉攏未必結黨,結黨未必營私。阿伋是個懂分寸的,長姐一直都相信。”
“原來長姐借殷十娘之口勸退雲氏目的在此。”姜伋原先還不解姜淑祥為何要放雲氏一馬,他十分清楚姜淑祥不是朵純白水蓮,暗自思量多時總算茅塞頓開,積攢于胸的憤懑之情也稍稍消散些許。恰有落英乘風而至,姜淑祥攤開手掌随機承接一瓣,“知道弟妹是你的眼珠子,被人平白無故地傷了碰了,你自然心中不悅。娘就是怕你怒急傷身,才故意冷淡事情,何況爹乃賢相,娘也不願為了區區一個雲氏就把丞相府的名聲給賠進去。好在雲氏不是個不識時務的,先前跋扈嚣張也是自知底氣不足才想先聲奪人,如今我敲打了她一番,她也就曉得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現在他們母子離開西岐,隻剩下一個百裡海,小魚小蝦的也翻不出什麼浪來了。”
“長姐觀人于微棋高一籌,小弟佩服。”姜伋躬身低首,旋即擡眸懇求,“長姐的吩咐,阿伋定然辦妥。阿伋的托付,也請長姐多多費心。”
姜淑祥娥眉颦蹙,任憑掌心花瓣随風而逝,“我已給弟妹更換多次湯藥,可弟妹的身體還是不見起色,我懷疑弟妹她有否真的遵照醫囑。”察覺姜伋神色有異,姜淑祥即刻改換态度,“奴婢知道主母進藥有家主親自在旁看顧,可家主并非時時陪伴刻刻相随啊。”姜淑祥乖覺順目,恭聲說道,“奴婢不敢懷疑主母,或許是出了什麼旁的岔子,請家主息怒。”
姜伋肅顔抿唇,袖手緊握成拳。姜淑祥行禮退下,獨留姜伋孤身長立。挺身冷風約莫半個時辰,姜伋懷抱重重心事返回冥界。閻羅王奉茶上來,姜伋輕啜細品後疑惑擡眸,“這茶是誰烹煮的?”
“是臣。”閻羅王惶惶答話,俯身告罪,“都怪臣技藝不精這才攪了茶意,請公子責罰。”
姜伋笑着放下茶杯,溫言道,“本座并非此意,閻羅王多慮了。不過奉茶素來都是敖丙職份,今日怎地成了你的差事?你身為執事,豈可容一介奴才爬到自己頭頂上去?”
這番話姜伋說的很是柔和,然言語之間蘊含的責備之意閻羅王是聽得清清楚楚。姜伋此言,除了怪罪敖丙悖禮犯上,亦是在質疑閻羅王的馭下能力。所以姜伋話音剛落,閻羅王便急忙解釋,“少夫人今早往天界探望瑤池金母,需敖丙随行打點護衛,這才與臣告假半日。”
“你說少夫人今日歸甯?”姜伋不滿眯眼,餘光瞥見敖丙趨步近前,立時攢起雙眉,不待敖丙請安問好,即刻凜聲呵斥,“少夫人歸甯之事,你為何不向本座報告?”
“公子息怒,都是奴才疏忽。”敖丙雙膝落地匍匐拜倒,口中請罪不斷。姜伋眼見敖丙這般便知他還有别事回禀,遂擡手揮退了閻羅王。敖丙前額觸地,畏縮肩膀抖動不止,“啟奏公子,今日少夫人在太微宮陪伴瑤池金母時忽現嘔意,瑤池金母便招來醫官岐伯給少夫人診治。結果發現少夫人她……已懷有一月身孕。”
“你說什麼?!”姜伋腦袋嗡地一聲,直覺得腔内肺腑痛殺至極,一字一頓咬牙問出這四字,對上敖丙愧疚淚眼,姜伋猛地咳嗽起來,身前桌案随之滃染一層奪魄血色。
注:岐伯,上古時期著名醫學家,被後世尊為中華醫學始祖,本文中設定為昊天上帝禦用醫官,特此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