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敖潤聽得姜伋此話感覺事有轉機忙急急揚眉,給鲛兒求情的話語脫口而出,“公子果然寬宏大量,那就請公子開恩,将鲛兒宮主也一并饒恕了吧。”
“你知道我會如何處置一匹不聽話的馬嗎?”姜伋瞟了敖潤一眼,嘴角上挑勾出一抹殺意,“我告訴你,無論這匹馬多名貴多難得,隻要它不聽話,我都會毫不留情地斬斷它的性命!”
“可是鲛兒宮主并不是公子的馬,她是您枕邊的妻子!”敖潤顫聲争辯,開口一瞬雖氣勢盡顯,但還是在姜伋沉甸甸的迫視下慢慢跪下了身子,“屬下折服于公子才德,甘願為公子馳騁一生。如有錯處,公子教訓也是應該。然鲛兒宮主乃公子發妻,妻者齊也,公子豈能把她同屬下相提并論?”
“本座從未将氐氏視作爾等一般,正因氐氏與本座結發同席,本座才會更加心痛。”姜伋凝睇角落衰微燈火,眸光散作流螢。他疾言峻色本意是要警告敖潤不當逾越本分,不想敖潤會錯了他的意思。不過這樣也好,省得他再費口舌了,“敖潤,本座降氐氏位份是因為氐氏觸犯了内廷的規矩,這事兒與你無關,明白了麼?”
“與屬下無關?公子所言未免太過輕巧。”敖潤苦笑一聲,澀然說道,“鲛兒宮主畢竟是屬下妻妹,龍吉為了這個妹妹日日懸心夜夜愁悶,您教屬下如何置身事外呢?”
姜伋聞言不禁輕喟,仰面軟在枕上,“你們夫妻異體同心鹣鲽情深,委實令本尊羨慕不已。”
“萬頃濁浪遙見傾心何嘗不是一段佳話?公子身邊何嘗沒有貼心内助操勞扶持?公子自有美滿姻緣又何須羨慕屬下呢?”敖潤邊說邊察看姜伋臉色,發覺姜伋情緒出現松動立刻加以暗力,“屬下在外行走,不懂内廷規矩。可屬下也知道,内廷侍奉乃以公子心意為重。氐氏即便有錯,那也是為了搏得公子疼惜寵愛。公子就念在氐氏對您癡心一片的份上,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好一片癡心,若毒藥似鋼刀,險些将我置之死地。”姜伋凄笑連連,竭力将淚水壓回眼底,“氐氏的癡心我看不見,她若真有癡心,便讓她拿出來給我看。”
“公子言下之意……”敖潤細抿姜伋話中滋味,腦海中忽有一道霹靂閃過刹那間心房雪白透亮。領命謝恩後作辭告退,轉身時不期與行色匆匆的姜淑祥和馬昆撞了個正着。姜伋揮退敖潤,強打精神喚敖丙添茶。姜淑祥和馬昆惶惶落座,不待姜伋出言詢問便自行焦躁開口,“家主,風華樓樓主墨流芳日前遭遇毒殺,屍體現安放在聚美堂。”
“什麼?!”姜伋驚得眉心直跳,手中茶碗怦然跌落。馬昆見狀俯身收拾,手指被碎片劃傷也沒心情顧上,“我已确認,墨流芳是在梅山被害的,這事委實不簡單哪。”
“梅山……莫不是……”姜伋脊背早已沁出一片凜然寒意,額上冷汗潤濕了鬓發。倒是姜淑祥猶顯鎮定,深吸一口氣斟酌說道,“是與不是,眼下都不好定論,當前要緊的也不在此。墨流芳明面上是風華樓的樓主,與馬家不過主客關系,前些年更是退出商圈一味周遊,暗地裡确是實打實地在給咱們家收集情報。他這一死,咱們家的情報網算是缺了一角,朝歌那邊咱們現在可是全瞎全盲啊。”
“不止。”馬昆面色不善,擰眉接過姜淑祥話語,“我和妹子手上雖有人,然局勢不明也不敢擅自添減,唯恐暴露人前。咱們家深陷被動裹足不前,這才是最可怕的。”
“大哥還有臉說?”姜伋橫眉怒目,槌榻怪責馬昆,“大哥掂量不出輕重麼,居然由着墨流芳的屍體躺進聚美堂,這不是明擺着告訴人家,墨流芳是咱們家的人,風華樓是咱們家的産業嗎?樹大招風名高喪人,這個道理大哥難道不懂?又或者是大哥覺得我這個家主這些日子過得太逍遙了,故意找點麻煩好給我添堵?”
姜伋很是敬重馬昆這位兄長,幾乎沒有給馬昆沒臉的時候。這回口出嚴厲責難,馬昆不由得心驚。姜淑祥眼瞧着馬昆面紅耳赤畏頭縮項于心不忍,趕忙出言替馬昆辯解,“家主息怒,此事與大哥無關,純粹是二公子的意思。”
“二公子?”姜伋平了平胸中氣憤,不解地朝姜淑祥挑了挑眉梢,“這裡頭有他什麼幹系?”
“說來也巧。墨流芳的屍體被他的坐騎丹朱一路駝至西岐,守城的士兵見丹朱面目猙獰渾身如有血披,直以為是妖怪,活捉之後要對其施以火刑。點柴堆時恰逢二公子路過,這丹朱眼珠沁淚哀鳴不斷,二公子便動了恻隐之心,将丹朱救了下來。丹朱扯着墨流芳的屍身面向二公子跪了下去,二公子遂幫着丹朱重新背起墨流芳,沿路護送到了聚美堂。正好墨流芳随身攜帶了幾支珠钗,我就說墨流芳是接了大哥的訂單專程來送貨的,已經給遮掩過去了。”
“也罷,處置得還算圓滿。”姜伋面色稍霁,沉吟片刻後從容交代,“朝歌這條線我來赓續,你們的手下悉數不許妄動。毒殺墨流芳的兇手盡快揪出,風華樓務必給我保住。”
“謹遵家主吩咐。”姜淑祥和馬昆一并站起接令,姜伋正襟危坐神色異常嚴肅,“情勢不明間不容發,我沒有多餘的功夫去等驽馬慢慢行進,更沒有耐性來哄良駒揚蹄狂飙。這種時候我會如何處置不聽話不中用的馬,我想你們心裡是有數的。做好手頭上的事情,别逼着我翻臉,聽懂了沒有?”
“謹遵家主教誨。”姜淑祥和馬昆屈膝至地俯身承教,禮畢退了出去。敖丙躬身入内,細聲說道,“公子,時辰很晚了,我服侍您安置吧。”
姜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疲憊閉攏眼目,“小敖,我有意在朝歌安一雙眼睛,你覺着誰合适啊?”
敖丙偏頭思索一陣,附至姜伋耳畔回話,“公子以為洛桑如何?他原是陳塘關水府的時辰官,蒙公子舉薦現任淇河河伯,此事由他去辦,包管萬無一失。”
“洛桑?”姜伋喃喃了這個名字兩遍,猛地睜眼,眸心猝然閃過一抹耀目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