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嚴詞道,“不可以。内廷規矩,姬妾入侍須得公子傳召。公子不曾降下旨意,你不得入内廷侍奉。”
鯉魚精氣結,幾乎咬牙切齒地質問道,“你别忘了,你同時肩負北海水軍統領職銜,宮主同樣是你的主子。”
敖丙肅聲道,“倘若宮主命令向您的夫君傳達您的旨意,我在公子面前也會是這樣的态度。”
“你……”鯉魚精上前一步還欲再辨,鲛兒這時啞聲開口,“小敖沒有做錯,内廷的規矩的确如此。”她打斷鯉魚精的急語,溫言道,“你不必送了,有小敖在不會有事的。”
鯉魚精死死抿唇,奈何執着了半日最終卻也不得不妥協。鲛兒在敖丙的護送下抵達西岐,此刻姜伋已經下值回府。鲛兒入内時恰逢閻羅王服侍姜伋更衣,她下意識地上前伺候,當纖手觸碰到衣衫的一刹那,姜伋銳利的視線割得她疼得陡然縮回。她悻悻地垂首退立旁側,姜伋也不睬她。換衣畢,姜伋接過敖丙奉上來的茶,狀似慵懶地淡淡開口,“閻羅王,你最近似乎很忙啊。”
“臣知錯。”閻羅王仔細琢磨,品出姜伋話中含有問責意味後馬上告罪請罰。姜伋臨琴而坐,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慢撚琴弦,“記得你履職那日我告訴過你,我希望我的殿閣内外有序,這就是我對你這位執事的要求。今天我又跟你說了一遍,但願你别讓我再說第三遍。”
“臣謹記,今後定恪盡職守,不辜負公子信任。”閻羅王站起身來,俯身行了一禮。姜伋倚上憑幾,仰頭望向鲛兒,“既有了身孕,跪禮可免,你也無需照例上來,好生養胎就是。”
“奴婢謝公子體恤。”鲛兒屈膝到了聲謝,散開的眼睫顫了兩顫。姜伋别過臉去揮退鲛兒和敖丙,獨留閻羅王問話,“梅山可還算太平?”
閻羅王跪坐至姜伋身側,擎起注春壺為姜伋斟茶,“從蚩尤的奏報來看,梅山樹靜風止。但臣以為,蚩尤所言不可盡信。”
“哦?”姜伋挑了挑眉稍,閻羅王繼續說道,“梅山自盤庚遷殷前後便銳意蕭條,遊蕩山間的樹鬼草魂不計其數,再加上從與之毗鄰的淇河飄過來的,梅山焉有太平之日?”
“卿之言有理,但未免武斷了些。”姜伋啜了一口茶水,握住茶杯溫暖掌心,“蚩尤身經百戰,且執掌地府多年,或許他已經将那些孤魂野鬼悉數渡引了呢?”
閻羅王沉默片刻,自袖中取出兩卷竹簡呈給姜伋,“公子,這兩卷竹簡分别是枉死城上報的梅山冤魂名單和蚩尤自上任以來所渡引的鬼魂名單,臣請公子禦覽。”
姜伋一卷一卷詳明查閱,颦眉沉吟,“這數目上的出入實在有些……”遞回竹簡,姜伋沉聲命令,“将梅山失蹤鬼魂名單整理出來發給蚩尤,限期查明。”
“喏。”閻羅王收起竹簡,再出言禀告,“公子,高覺栖息陽間之時現出桃樹真身,結出的桃子被哪吒摘去了幾顆……”
“什麼?”姜伋面色一變直起了身子,“哪吒吃了沒有?除了哪吒,還有誰碰了?”
閻羅王道,“哪吒吃了半個,好在最後都吐出來了。臣也查過了,隻有哪吒一個碰過那桃子。”
“哪吒這孩子……”姜伋松了口氣,重新靠了回去,“傳本座教令,口頭訓誡高覺。還有,你得空去五龍山一趟,托哪吒長兄金吒摘幾筐菩提子給周營送去。”
“我的公子啊。”閻羅王勾起唇角搖了搖頭,旋即正色擡眸,“公子,您若再這樣事事操心,臣可要奏禀君上了。”
姜伋放下茶杯,委屈巴巴地哀求閻羅王,“我這會兒操心也是為了以後省心,閻羅王,你就發發慈悲成全我吧。”
“您總是有那麼多的說辭。明明是想創造機會好讓從此李家兄友弟恭,卻還扮出一副可憐的樣子來賭臣的嘴。”閻羅王暗暗翻了姜伋一眼,退出房間潛行至周營。高覺半跪聆訓,閻羅王口頭訓誡過後旋身遠去。哪吒湊上跟前做着鬼臉,高覺站起身子失聲笑問,“三少爺,我挨罵您就那麼高興啊?那桃子又不是我逼您吃的,錯也不完全在我吧。”
“哼!”哪吒噘嘴扭頭,沒好氣地把高覺拉扯進了帥帳。姬發與姜子牙及衆将早虛席以待,羅刹和高明亦在階下披甲伫立。高覺上前整裝觐見,姬發道了聲免禮,威嚴的面孔上笑容可掬,“歡迎三位前來相助,今後便都是一家人了。”
羅刹拱手,恭聲言道,“我等奉泰山府君法旨赴陽,隻為平複人間怨氣,渡引四海冤魂,無意卷入商周紛争,還望二公子明鑒。”
姬發脊背高挺,臉上笑容不變,“信函寫得清楚,本帥看得明白。日後三位若有需要,本帥必全力支持。”
“謝二公子恩典。”羅刹長揖緻敬,以示感激。哪吒向來厭煩這些個表面文章,羅刹剛行完大禮便不耐煩地嚷出了聲來,“我們二公子沒空聽你們講廢話,有什麼本事亮出來看看。”
羅刹含笑看了高明高覺一眼,高覺會意昂首出列,“今夜子時,商兵行火攻之計偷襲周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