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伋去後不久,黃河風恬浪靜。周軍順利渡河,稍作休息後便向朝歌進發,當夜紮營于孟津。哪吒奉姜子牙令從西岐接南宮适來,人到後不作耽擱即刻入帥帳觐見姬發。姜子牙以身子疲累為由提前離席,整個人裹緊衣服倚靠上一塊丈高豎石望着天邊一鈎鐮月愣愣地出神兒。馬招娣悄然行至丈夫身畔伸臂将他摟住,姜子牙垂落下幽幽眸光,輕吻着妻子的發頂喃喃地問,“夫人,你可信命?”
“不信。”馬招娣答得幹脆,雪玉雕成的冰冷身軀被姜子牙溫暖的懷抱焐得熱熱的,“人也好,物也好,這世上沒有什麼是始終不變的,命也一樣。倘若什麼事都是命中注定好的,人為什麼還要努力活着呢?”
姜子牙聞言眉尖一蹙,扶起馬招娣靜靜端詳妻子皎潔臉龐,良久方才釋然而笑,“夫人說的是,是為夫迂腐了。”
“相公,你這趟回西岐,可是出了什麼事?”馬招娣曉得姜子牙素來樂天知命,今日露出這般情狀定是遭遇了什麼。姜子牙抱着馬招娣,雙臂閉合纏繞将她死死禁锢好,頭方敢低至妻子耳畔絮絮軟語。馬招娣聽得七竅冒煙,踢踏着雙腿罵罵咧咧,“他們家有病呀,哪有為了生兒子而殺女兒的道理呀!我們家還盼孫女咧,也沒說為了生孫女就把孫子都殺了呀!”
“據說民間有這樣的迷信,隻要殺掉女嬰,便不再有女孩兒敢來投胎了。這些都是愚念,你不必動氣。”姜子牙用力按住馬招娣,俯下身子繼續說道,“眼下還有一事,我甚是憂心。從淑祥早産到鐵家人胡鬧,果果始終都沒露面,我實在不曉得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
馬招娣卻不以為意,“或許是冥界政務繁忙吧。你去冥界問問,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姜子牙攢眉搖頭,“冥界時間流速時快時慢不好把控,我一來一去無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我若大大方方地去,二公子他們必定會認為是果果生病的緣故。招娣,我不讓他們誤會我們的果果是藥罐子啊。”
馬招娣轉了轉眼珠,說道,“那便讓羅刹去吧。他本就是果果派來的,又在君翊殿當差,回去問個安,也說得過去。”
姜子牙思忖着點了點頭,正欲誇一聲馬招娣聰明,李長庚那把醉醺醺的嗓音從背後傳了過來,“你們夫妻倆少膩歪一會兒會死啊?”
馬招娣扭頭回了李長庚一個白眼兒,李長庚早習慣了馬招娣這樣待他倒也渾不在意,徑自走到豎石前飲酒感歎,此去經年,這豎石上的字迹竟也都模糊了呢。”
“這豎石上有字?”姜子牙扶起馬招娣,借着月光對着豎石仔細觀察,“确實有字,這筆迹像極了咱們家那三孩子的。”
“就是他們。”李長庚放下酒壺,打了個酒嗝兒醉眼朦胧,“話說馬昆為寫黃河風光,特意連黃河小住。那一日,淑祥拖着阿伋,來到了馬昆的面前……”
“姜果果!天底下那麼多的女兒你眼瞎你看不見哪你跑去泡一條魚!”馬昆指着姜伋的鼻子怒聲咆哮,姜伋雖被馬昆吓得縮起了脖子但還是忍不住擡眼小聲地分辨,“大哥,她不是魚,她是鲛人。”
“我不管她是什麼,總歸她不是人!”馬昆氣呼呼地搖着扇子,時不時地轉臉狠狠地剜上姜伋一眼,“你腦子是不是被門擠了,你是不是傻呀你。她在水裡,你在地上,你們倆怎麼過日子啊,隔着岸過啊?”
“大哥怎知我不能在水裡生活?”姜伋站起身來梗起脖子,沖着馬昆大聲喊道,“若我能在水裡存活,大哥是否就答應了?”
“你嚎什麼嚎?”馬昆唰地收起扇子,怒極反笑地指着腳下滔滔黃河,“你能在水裡活着是吧?好啊,我不要求像大哥這樣能在水裡生吃魚蝦,你隻要能橫渡黃河,我就答應你的婚事,如何?”
“一言為定!”姜伋二話沒說便縱身跳了下去,姜淑祥見狀立刻急得追将上來,“大哥,你怎麼也不攔着他啊?”
“攔什麼攔?放心吧,這小子賊精,一會兒就會受不了,自己爬上來的。”
“可是黃河天塹兇險異常,水又冰冷刺骨,萬一他腿抽筋兒了又正好碰上漩渦,那豈不就是死路一條了?”
“不會吧?”馬昆被姜淑祥的擔憂吓得渾身一抖,居然扔下扇子不管不顧地也跟着跳了下去。姜淑祥沒想到馬昆有此舉動來不及拉住他,隻匆忙接住了馬昆丢過來的扇子,“大哥,你怎麼也跳下去了?我水性不好救不了你們兩個啊!”姜淑祥一時不知所措,思來想去不得善法索性收起扇子把眼一閉把心一橫,也跟着馬昆跳進了黃河。馬招娣站在姜子牙懷裡聽得膽戰心驚,姜子牙則是陰森森地盯住李長庚沉聲質問,“你就眼睜睜地看着孩子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地跳了下去?”
“果果那時已經煉成了鲛人族的秘術,可在水中來去自如,區區黃河能奈他何?”
姜伋左手提着馬昆右手拎着姜淑祥,沒費什麼力氣便将兄姐帶回了岸上。馬昆和姜淑祥圍坐篝火取暖,二人皆是一副不想搭理姜伋的憤恨表情,“三年壽命你說舍就舍了,你小子有能耐,大能耐!”
“這個孽障已經把事情做到這份兒上了,這樁婚事咱們不答應也不行了。挑個日子,讓那小子把那條魚帶過來,咱們見見。”
“我都說了很多遍了,寶寶她不是魚,她是鲛人!”
“我管她是什麼,你把她撈出來給我們看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