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帶着姬發回到周營，眼見營中死氣沉沉立時闆起了臉，“不過一場敗仗而已，至于頹廢至此嗎？勝敗乃兵家常事，我軍越是深入殷商所遇抵抗越是激烈，往後還不知有多少硬仗要打，如果打了一場敗仗就萎靡不振，那我大周要何年何月才能完成伐商大業？”

“丞相教訓的是，末将等是不該隻計較這一戰一城的得失。”到底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将，得姜子牙訓斥之後南宮适瞬間調整好心态第一個走出戰敗陰霾，“渑池縣因二公子的治理已然百業俱興，縣内糧草充足百姓安居，隻要申公豹不随意征兵納糧強行盤剝，渑池縣絕對有希望成為申公豹抵禦我軍進攻的堅固壁壘。”

“渑池縣占地勢之利，自堯開始便為曆代兵家必争之地。我軍行至渑池受阻，本就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事。”姜子牙低眸理了理衣襟，仍舊是平素那副乾坤盡掌的淡泊模樣，“申公豹忌憚我軍戰力，決計不會輕易離開渑池縣。二公子，勞你傳令我西岐諸侯盟軍，即日起兵分八路進軍，以合圍之勢直取朝歌。”

帝辛二十六年九月初三，西岐盟軍受召分八路伐商，九仙山桃源洞廣成子上仙應姜子牙誠邀出山助陣。申公豹唯恐渑池縣得而複失不敢擅動，軒轅墓三妖曉得廣成子深以殷郊枉死為恨更不敢輕易與之交鋒。殷商版圖任西岐盟軍肆意蠶食，申公豹雖痛心焦心，無奈殷商兵力實在有限，姜子牙可以兵分八路攻城略地，他卻無法兵分八路逐個擊破，縱然西岐盟軍來勢兇猛長驅直入，他權衡之下也隻能選擇集中力量先行消滅姜子牙這個群龍之首再謀其他。渑池縣外周營，姜子牙垂目瞧着面前棋盤上的大片黑子不禁眉尾上挑，“二公子的棋藝似乎退步了些許。”

“嶽父恕罪。”堯創圍棋本就為教子丹朱，是以姬發從不敢把與姜子牙對弈視作尋常閑暇耍樂。姜子牙蹙眉擡眸，察覺姬發有心事盤桓心間索性棄了手上的棋子，“賢婿，可是有話要與為父說？”

“内弟病危之事，嶽父為何要隐瞞小婿？”姬發凜眉與姜子牙對視目光灼灼，即便到了陰曹地府他也不會忘記姜子牙在他與姜淑祥婚宴上當着西伯侯夫婦以及諸多賓客面前擲地有聲的那番言辭：倘若有朝一日，你同小女貌合神離，不必勉強自己，盡可告知于我，我接小女回家便是。

“唉……”姜子牙長長歎息了一聲，一臉的委屈模樣分明是在訴苦自己這個父親當得究竟是有多難，“孩子，我不知會你，是因為這次我不在你身邊哪。”

“嶽父……”姬發沒料想姜子牙會這般回答心潮猛地一個起伏，隻聽姜子牙繼續溫聲說道，“泰山府君有多寵愛果果，不消我說你也是清楚的，加之他自幼長于昆侖山玉虛宮，又是昊天上帝的乘龍快婿，三界之内有誰不怕死敢陰害他？我也打聽過了，他在生意場上并沒有恨不得食他肉枕他皮的對頭。真相撲朔迷離，若是意外那自是無妨，可萬一不是呢？你是西伯侯府的世子，是我姜子牙的半子，他們不敢輕易動你，但一旦你知情，他們怕事情敗露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抹去可能存在的所有痕迹。所以孩子，我不讓你知情，不是拿你當外人看，正是因視你為親子，才要盡全力保你周全啊。我知道你為何事耿耿于懷，其實那句話在我與你母親成婚之時你外公也曾執為父之手如此言說，為父相信，等将來我的外孫你的女兒出嫁之時，當你嘗到把掌上明珠托付他人的不舍滋味，你也會如此對你的女婿說的。”

“嶽父所言甚是，是小婿想得狹隘了。”姬發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姜子牙複拈起棋子笑問，“現在可以好好下棋了麼？”

“已是殘局，恐無力回天了。”姬發搖了搖頭準備認輸，姜子牙微微一笑欠身取來一枚白子輕擱棋盤一處，整個局勢陡然翻轉，“其實輸赢往往都隻在一線之間，不到最後一步，任誰也不會知曉結局究竟會如何。”

“嶽父……話中有話？”姬發理襟危坐洗耳恭聽，姜子牙笑意稍斂正經說道，“臣知世子擔憂渑池縣再落申公豹之手會阻礙我軍伐商計劃，然反過來看，申公豹害怕再失渑池縣于是日夜苦守不敢離開，這渑池縣何嘗不是牢牢困住申公豹的一座陷阱囚籠？”

“莫非嶽父早就打算利用渑池縣來縛住申公豹手腳，莫非渑池縣的得而複失早在嶽父的謀算之内？”

“為父從未作過這樣的謀算，借渑池囚困申公豹及兵分八路攻取朝歌都不過是因時制宜。行軍貴乎多變，無論領軍還是治國，都需因時而宜因勢而宜。”

“謹遵丞相教誨。”姬發俯身誠懇受教，姜子牙面露欣慰順手端起一邊茶杯慢慢啜飲。武吉急惶惶地小跑進來，匆匆行了一禮後朝着姜子牙忙忙說道，“師父，你快去看看長庚師伯吧，他突然整個兒冷成一塊冰啦！”

“什麼？”姜子牙驚得眼皮一跳摔下茶杯一個箭步沖了出去，姬發見狀亦迅速起身緊緊随上。李長庚此刻正蜷縮在一間擺滿火盆的暖帳之内，姜子牙掀開簾後立刻被一股迎面襲來的熱浪撞得險些仰倒。哪吒正滿頭大汗地給李長庚作着熱敷，姜子牙攢眉上前伸手準備診脈，在指尖觸碰到李長庚手腕的一刹那間一道強烈寒意順着脈絡驟然狂飙上來逼得他生生冒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玄冥真氣？！哪吒，即刻去三十三重天請太上老君前來！”

“不必了。”蜷縮榻上的李長庚陡然睜眼，裹着他身子的寒冰隐隐有融化之相，“玄冥真氣唯燃燒在無間地獄的琉璃淨火可破，我師尊來了也是無用。”

“那也不能由着你就這樣硬挺着啊。”姜子牙坐到李長庚身邊握住他的手，随後進來的姬發和武吉觀察了李長庚一番後提出了建議，“要不請孔谷主過來瞧瞧？”

“孔谷主若有法子，我今日也不會遭這種罪了。”李長庚示意姜子牙往自己身前再靠一靠，哆嗦着嘴唇虛弱說道，“玄冥真氣能被陽間活氣所退，隻是玄冥真氣太過霸道，我這才沒敢讓他們靠近，隻叫武吉喊你過來。”

“這樣啊。”姜子牙臉廓舒展眼角自然流出一串輕松，挨李長庚而坐同時扭頭吩咐哪吒和武吉把帳中的火盆都撤了。姬發揀起一張席子跪坐榻前，親眼确定覆住李長庚的寒冰漸漸融化方才稍稍放心，“伯父是天界戰神，是誰這麼厲害居然把您給傷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