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姜伋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奪下孩子護在懷中,緊緊盯住面孔猙獰的鲛兒不敢置信地咆哮喝問,“你幹什麼?!你是不是瘋了?!”
“我是瘋了,我就是被你給逼瘋了!”鲛兒精緻的妝面化開在滂沱的淚水中,斷了線似的珠淚不間斷地墜落有幾顆甚至散到了姜伋的腳邊,“姜伋,你摸着良心說,我嫁給你這些年,可曾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我信任你,愛重你,服侍你,讨好你,可你是怎麼對我的?貶妻為妾棄如敝履,你還帶着你的新歡來我的寝殿睡我的床榻公然欺辱于我!你太過分了!你還算是人嗎?!我恨這個賤婢!我更恨你!”
“你說什麼?”姜伋站在那裡整個人都是懵的,懷裡的孩子許是被吓到了開始哇哇大哭。本在外頭伺候的近侍婢仆聽見寝殿裡發生争執吵鬧忙進來察看情況,姜伋穩住情緒立刻轉身凜眉斥退。鲛兒眼見平日服侍自己的婢仆竟唯姜伋之命是從心中怒火更勝,“姜伋,你欺我太甚,這裡可是北海水晶宮,還輪不到你跟我在這耀武揚威!”
“為夫不敢,請宮主維持體統。”姜伋回過頭來頗有壓力地睇了鲛兒一眼,懷中的孩子大概是哭得累了這會兒躺進了姜伋懷裡漸次睡去,“夫人既然對我有恨,那我不敢留在這裡礙你的眼。我先走了,待你恨意消了,我再回來。”
八角琉璃燈盞摔倒在地粉身碎骨,姜伋捂住懷中孩子的雙耳強抑心頭悲怆盡量維持平穩步調離開寝殿進入東邊的配殿。婢仆将搖籃放置妥當後噤聲退了出去,姜伋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進搖籃,可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刻孩子居然又忽地癟嘴幹嚎起來。姜伋心頭一疼趕緊把孩子抱起來柔聲哄着,如此反複幾次,這孩子算是在姜伋的懷裡紮了根了。敖丙輕手輕腳地端茶進來垂首侍立,姜伋哄着孩子坐下溫聲說道,“我不愛聽廢話,你直截了當地說吧。”
“喏。”敖丙并沒有因為姜伋好口氣同他說話便疏忽了規矩,他十分清楚姜伋這會兒能好口氣地同自己講話完全是出于對懷中熟睡孩子的憐愛,“奴才細細審問過了,宮主孕中心思郁結,在公子送宮主去玄洲安胎後情況更加嚴重。公子怕是不知,玄洲曾是海神和先宮主賜給冰清的封地,公子此舉難免會惹宮主多心。”
“照你的意思,宮主難産全是我的過錯,你們沒有半點幹系?”姜伋眸色深沉低頭貼附女兒嬌嫩的小臉,敖丙心中惶恐慚愧交織聞言立時雙膝墜地,“是奴才失職,才使公子愛女寵妾遭受此劫,都是奴才的錯,請公子重罰。”
“你一直都随侍我左右半步都沒有離開過,宮主這邊出了事兒不能怪你,說到底還是我這個當丈夫的無能。”姜伋面露疲憊卻不敢随意改換姿勢,敖丙見狀立刻起身将手中茶杯放下跪坐到姜伋身後以作支撐,“酆都的疫情一鬧就是小半年,公子親臨前線坐鎮指揮實在是分身乏術啊。說到底,都是這幫婢仆侍候有失,怠職懶惰!”
“你無須替我找借口,宮主難産的确是我失德。”姜伋一想到方才鲛兒那副歇斯底裡的癫狂模樣整顆心就像是被刀片剜過似的疼,敖丙騰出一隻手取出帕子幫姜伋擦去他額角沁出的汗滴,“公子,奴才還審出一件事。宮主在臨盆前咱們宮裡莫名收到了一條消息,斬釘截鐵地說您感染了瘟疫病倒在了酆都。敖潤查了一下,消息是從西海龍宮傳過來的。”
“混賬!”姜伋心底陡然生起怒火瞬間燃燒成片,他确實感染了瘟疫病倒在了酆都,但他分明在确診後的第一時間便下令封鎖住了消息,區區西海龍宮怎會知道,又怎敢放出此事到北海水晶宮來惹鲛兒心悸不安?姜伋眼中透出一股狠勁兒,腦海中不自禁又浮現起鲛兒掐死女兒的恐怖場景,“我問你,宮主産女的消息,水晶宮可有隐瞞?”
“沒有。”敖丙肅着面孔搖了搖頭,姜伋深吸一口氣陰冷獰笑,“好你個西海龍王,我還出手收拾你,你倒自己把腦袋主動送到我門兒上來了。”
“公子莫動氣,身體要緊。”敖丙是真心關懷姜伋身體,在他看來隻要姜伋安康萬事都算不得要緊。姜伋感激敖丙的忠誠扭頭沖着他暖暖一笑,敖丙下巴輕輕擱上姜伋的肩膀撒嬌似的勸道,“公子,歇息吧,俞醫官再三叮囑您不能勞累的。”
“我也想歇息,可孩子現在離不開我呀。”姜伋寵溺看着賴在自己懷裡的小祖宗無奈苦笑,敖丙皺了皺眉頭去尋了件姜伋長穿的幹淨清爽的鲛绡袍衫過來鋪在搖籃裡,“公子,小心點,把孩子放到搖籃裡,但是千萬不要馬上撤手。”
“這能行?”姜伋遲疑着照辦,沒想到孩子居然就真的沒有醒,“你是怎麼想到這招的?”
“這有什麼,奴才也當父親了呀。”敖丙的眼眸絢出一抹溫和慈愛的色彩,姜伋怔了一怔旋旋即欣慰笑道,“是啊,不知不覺小敖都長大了。”
“我怎麼覺着您是在占我便宜呢?”敖丙稍稍拉長了臉扶着姜伋上榻休息,一壁下跪為姜伋脫靴一壁擔心地問道,“搖籃放在配殿真的妥當嗎?”
“我委實不放心,還是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吧。”姜伋在敖丙的服侍下躺下了身子,閉上眼睛唇線微漾,“去查查孩子出生前後,宮裡都混進來了什麼人物。”
“喏。”敖丙給姜伋蓋好被子,待姜伋和孩子都睡安穩了方才悄悄退了出去執行任務。姜伋下此命令明顯是在懷疑水晶宮内藏有叵測之徒,是以敖丙不敢怠慢不眠不休連夜着手調查,總算趕在翌日服侍姜伋晨起時向他作出了詳細的彙報,“公子,這段時間水晶宮嚴謹門戶沒混進什麼雜碎,不過宮主産女四方水族倒是按例進獻了賀禮,奴才都整理出來了等公子過目。對了,賀禮回執宮主還沒有寫。”
“我知道了。”姜伋薄唇抿住臉龐清寒,議完朝事後即刻在敖丙的陪同下一件一件仔細檢視着賀禮,“這些賀禮有用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