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玉雕成的險峰上一道白色的煙氣袅娜而下,幽香缭繞間,泰山府君正慵懶地靠在憑幾上等着姬昌落子,水草馬明王這時進來坐到泰山府君身側輕聲禀報,“君上,公子要休息了,如果您真的有意吩咐阿昌前去侍疾,現在就該動身了。”
“嗯。”泰山府君應了一聲,轉頭看向姬昌說道,“昌啊,你換身衣服過去吧,這局棋就先封起來,咱們改日繼續。”
“喏。”姬昌收拾好棋局退了下去,水草馬明王望了姬昌離去的身影一眼抿了抿嘴唇擔憂地說道,“君上,安排姬昌去侍候公子會不會不太合适?公子未必會接受吧。”
泰山府君坐起身子道,“以姬昌的能力,很快就會被提拔上去,畢竟是在白虎星君手底下摸爬滾打出來的,現在不讓他拿公子練練手,等将來冥王回來,到時候還不得雞飛狗跳啊。”
“可是君上,公子真的會把自己拿給姬昌練手嗎?”水草馬明王還是沒忍住,暗戳戳地沖着泰山府君翻了幾個白眼。姜伋坐在床榻上擁着裘衣看着規規矩矩跪坐簾外的姬昌深深覺得自己的留在黃泉之外的另一半截身子也很快就要沒進去了。鲛兒小心翼翼地道,“公子,需要妾服侍您更衣嗎?”
“不用了,入寝吧。”姜伋沉默良久後淡淡吩咐了一聲,鲛兒瞄了瞄姜伋的臉色沒再多言,隻是微微點了點頭舉起手來輕輕拍打了兩下。閻羅王收到鲛兒的指示立馬入内進奉湯藥,姜伋苦兮兮地一口氣将湯藥喝完,閻羅王挂好裘衣收走湯碗放下簾子退了下去,姜伋抱着鲛兒吻着她的臉頰慢慢躺下。簾子外頭,姬昌始終安安靜靜地,沒有主動攬活兒,也沒有主動搭話兒,就是主殿内侍奉的仆從平常值守時的模樣,隻不過到底還是個新手,又或許是才死了沒多久,姬昌的上眼皮和下眼皮開始不停地打着架,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不知點了多久,才突然間一個激靈清醒起來。簾子裡面,床笫之間傳出說話的聲音,姬昌不清楚是如何起的頭,但他聽到的第一句話是鲛兒說的,“公子,要喚媵妾過來伺候嗎?”
“少夫人是又想抄内則了?”在姬昌聽來姜伋說話的語氣更像是一種逗弄,不過鲛兒似乎很惶恐,“妾不敢。”
“下回如果再說這種昏話來嘔我,我連你那兩個陪嫁媵侍一起責罰。睡覺。”姜伋的聲音變得嚴肅,鲛兒這回沒有接話。床笫之間重新恢複了安靜,直到姬昌結束侍疾任務回去向泰山府君複命再沒聽到這對夫妻說一句話。泰山府君一邊聽姬昌彙報一邊憋笑,引得前來問安的姜伋都耐不住好奇問道,“君上,何事這般高興啊?”
泰山府君指了指姬昌,對姜伋笑道,“沒有,我是在笑他呢。我派他去伺候你,他倒好,成盯梢去了。這侍疾的規矩水草馬明王算是白教了,他愣是半點沒學會啊。”
“您不用着急,規矩可以慢慢教。”姜伋眼尾瞥見姬昌驚恐的表情玩味一笑,泰山府君打姬昌去院子裡修剪花草,待姬昌下去後方了正經神色說道,“公子,本君派姬昌過去沒有别的意思,本君隻是想讓他在你手低下磨一磨性情。他在天界的時候是在白虎星君手底下算是個高位,在人間的時候又差一步成為人主,如今入了冥界要從低做起重新開始,這一高一低難免會産生落差,要是在工作中鬧出什麼情緒來,王上可不會慣着他,本君此舉,也是不想公子一番苦心安排白費啊。”
姜伋道,“君上思慮得極是,但把姬昌放在臣的手底下委實不合适。姬昌留在冥界的原因,以及他現在所處的位置,還請君上細想其理。”
泰山府君的眸色深了一分,姜伋則是轉頭喚來侍從備下圍爐親自為泰山府君煮茶。姬昌收拾好供在院子裡的花草再次入殿時姜伋早已離去連圍爐也一并撤下了。水草馬明王正在一旁整理卷宗,泰山府君擡了擡手指示意姬昌坐下,換了個姿勢歉聲說道,“昌啊,我本來是想讓你在公子身邊好好學學規矩,現在冥界是由公子主政,公子又是最講規矩的,你服侍他,進步能快一些,将來侍奉王上,也不會犯怵。本君想得挺好,奈何公子有他自己的苦衷,你也不必擔心,在主殿,該你學的,水草馬明王都會教,對你的前程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姬昌俯身一笑,道,“君上言重了。即使君上不提,臣也打算請求君上收回成命。”
“哦?”泰山府君凝睇姬昌别有意味地挑了挑眉梢,水草馬明王放下手裡的卷宗坐到泰山府君身邊,“君上,姬昌實力擺在那,留在咱們主殿,将來也是錯不了的。公子見到姬昌就想起他外公,硬是把姬昌擺到他跟前恐惹他傷懷。再者,姬昌生前是姜子牙的主君,真要讓姬昌去伺候公子,被姜子牙知道,公子對他爹也不好交代。”
“說的頭頭是道的,倒是我想岔了。罷了,這事兒翻篇兒了。”泰山府君哈哈一笑,轉而聊起了另一件事,“對了,君翊殿早先裁撤了一批婢仆,後來又有一批婢仆因服役期滿被放出去了,少夫人可有着手納新啊?”
水草馬明王回道,“自然是有。君上明鑒,少夫人不曾懈怠,一切都是按規矩走的,隻是最後的考核成績不甚理想,隻留用了幾名而已。”
泰山府君啧了一聲,道,“本君聽說孟婆莊挑了幾個品貌上等的女子獻了上去,也沒留下嗎?”
水草馬明王搖了搖頭,“孟婆莊也是接到少夫人納新的指令後按規矩挑選女子的,并沒有額外進獻,據臣所知,倒是留下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