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長歎了口氣，閉了閉眼睛搖了搖頭，“玉磬，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要想跟姜淑祥拼名聲，那就必須許人好處，再請人渲染，這些都需要金銀财帛，我不是拿不出這筆錢，隻是錢得花在刀刃上。至于我的名聲，若是保住了大商，史官筆下我必是力挽狂瀾的千古賢後，若是保不住……”九尾狐略頓了頓，滿嘴苦澀道，“那我就是闆上釘釘的禍國妖後，那又何必現在去浪費這個錢呢？”

“大姐！”玉石琵琶精萬分心疼地一把抱住九尾狐，九尾狐微笑着向她歪頭，“好了，既然心疼我，那就幫我盯緊西岐，盯緊姜子牙。”

“嗯。”玉石琵琶精緊緊靠着九尾狐半晌才慢慢撒手，九尾狐哄走了玉石琵琶精後斂了表情緩坐凝眉。近兩年，她其實一直在偷偷學姜淑祥。姜淑祥創立醫事制度，她照做，姜淑祥鼓勵女子獨立營生，她照做，姜淑祥依照前朝在□□建立女官制度，她照做，姜淑祥招納女子入兵營，她照做，然而施行後收效卻是天差地别。先說醫事制度，姜淑祥自己就是行醫的，手上握有大量的資源，能夠迅速打造出一支高水平高質量高效率的醫工隊伍，而九尾狐隻能去聘請一些三流水平的江湖郎中，有的甚至是騙子，這就導緻全民得醫成了笑話。再說女子獨立營生，姜淑祥是采取循序漸進的方式，首先說服有征夫的家庭由留守妻子打理田地進行買賣，畢竟不管男子從征總有歸家卸甲的一天，不能讓家中營生敗落，若委托給兄弟，又必須擔心可能會被吃絕戶，因此這一步很容易邁開，而一旦邁開這一步，接下來也就順理成章。家有征夫的女子可以出面支撐門戶，家中子侄無能的當然也可以讓女子執掌家業，家中暫時無子的要依靠女兒不能叫旁人吃了絕戶，無家可依的女子不消說更是得靠自己……亂世之中，第一目标是活下去，努力撐到太平盛世，家垮了命沒了還談什麼香火什麼繼承？去黃泉路上談嗎？去孟婆莊談嗎？什麼都沒有談什麼？今年的曼珠沙華開得格外美嗎？女子有腦子有力氣，想墾田想開店，沒問題，西伯侯府承認女子是獨立個體，允許女子置辦個人産業，隻要遵紀守法，隻要按時交稅，女子想從事什麼職業都可以，不但如此，西伯侯府還給女子提供了大量的就業崗位，除了姜淑祥招聘的女醫，姬發為了更好管控鹽和冰而特意設立的鹽人和冰人制度也給女子留了位置。反觀朝歌，田地大片荒蕪，店鋪成批倒閉，這項舉措根本無法落實。任命女官，這倒不是姜淑祥首創，殷商王室早有成例，姜淑祥不過是在商朝女官制度的基礎上進一步細化和增權，并着重強調女官不等同于天子後妃，換言之，女官是女官，後妃是後妃，女官可以嫁給天子成為後妃，但是女官于一般朝臣一樣都是朝廷命官。隻不過，這句話用在姬發身上沒問題，但是帝辛沉迷酒色的名聲在外，從庚丁開始又不斷對女官制度中的巫職進行裁撤打擊，女官制度在殷商已經名存實亡，九尾狐無力重啟。她和姜淑祥都是王後，都有站在前朝幹涉政事，都有份決定國家未來走向，身後都有君王全力支持，可西岐财力雄厚容許試錯，朝歌國庫空虛經不起折騰。西岐有位表面溫潤實則強硬能穩大局的丞相，朝歌也曾有過一位足智多謀憂國憂民的丞相，可惜早已被她親手葬送。西岐軍容茂盛敢打開國門同多邊開展互市，朝歌兵力不足邊線不斷收縮根本無法進行對外貿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九尾狐唉唉長歎，心牽九尾狐的玉石琵琶精忍不住半路折回來想着再勸慰大姐一番，在門口看見九尾狐這般，當場怒從心起惡向膽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是吧，我不能幫大姐變出米，但我可以替大姐除了西岐的巧婦！她從軒轅墓裡仔細挑了一名叫見香的小妖出來，給她一把卷柏煉制的丹藥，命令她變成姜淑祥的模樣去西岐行醫賣藥。卷柏确确實實是一味好藥材，能活血通經、化瘀止血，那見香初到西岐靠着它的确救回了幾名重症病人。病患家屬跪在地上沖着它磕頭道謝，見香垂眸不語心中陡然生出一種它過去從不曾體會到的感覺。它喜歡這種感覺，它突然不想去害人了。它主動找到姜淑祥，将玉石琵琶精的奸計和盤托出。姜淑祥含笑問它為何會收手，它眼神懵懂，隻是遵從本心地答道，“因為我救了那些人之後覺得快樂。我想快樂。”

姜淑祥聞言，唇畔笑意仿佛水中漣漪一圈一圈地不斷向外蕩漾開去，“那你想一直快樂下去嗎？隻要你想，我可以送你去巫山學醫。你學了醫術就可救助更多的生命，這樣你就能永遠都像今天這般快樂了。”

“真的！我願意！”見香眼睛倏然明亮熾熱得就像懸挂在天上的太陽，姜淑祥笑意更深，立刻發信請來了靈山十巫的巫鹹，将事情交代清楚後，見香興高采烈地跟着巫鹹走了，姜淑祥則是馬不停蹄地趕去被小妖喂下卷柏的那幾位病患家裡。卷柏無毒但性寒，寒症患者吃了會病情會加劇，孕婦吃了容易流産。另外，有些人的體質生來與卷柏相克，這類人吃了卷柏會頭暈、發熱、身上長疹子，這就是為什麼明明還魂崖上的卷柏和天山上的還魂草一樣都能讓姬昌起死回生，刑天卻非要太姒去天山求藥的原因。

姜淑祥長長松了口氣，慶幸自己去的及時。那幾位病人當中有一個患有輕微寒症，有一個脾胃虛弱，還有一個是藥量出現了偏差。姜淑祥一一診治下藥，而每位病人的家屬無一例外都會在姜淑祥收拾藥箱的時候圍過來謝她一句，姜淑祥也不攬功，将見香的功勞直言相告。離開病患家，姜淑祥思忖片刻走了一趟丞相府。姜子牙聽聞玉石琵琶精的奸計登時怒不可遏，“豈有此理！草菅人命，禽獸亦不齒！”他當即去信渑池，申公豹被吓得是冷汗涔涔。這個小姨子，還真是喜歡在鬼門關口蹦跶！本來他都跟姜子牙說好了，他注定是要上封神榜的，腦袋掉不掉都無所謂了，至于軒轅墓三妖的腦袋，她們的人身要麼是附身得到的，要麼是法術幻化出來的，總之都不是真的，隻要不被打回原形，就是大卸八塊都能活着，所以等姜子牙抓住她們清算一番之後會在她們還是人身的時候砍下她們的腦袋，這樣既給了百姓交代，也算履行了對北海方面的承諾，她們還能全身而退，現在……申公豹是不敢想也沒臉再去找姜子牙求情了，哪怕姜子牙如約發兵攻破渑池後還特意留給他一個單獨說話的空隙他也沒提玉石琵琶精一個字。哪吒抱腿坐在丞相府裡高撅着嘴巴，那小模樣引得武吉才進門就忍不住想要逗逗他，“哎呦哪吒，不做蓮藕人改當釣魚竿啦？瞧瞧你的嘴，都能當魚鈎了。”

“魚鈎你個頭啊！”哪吒猛地擡頭嚷了武吉一句，武吉習慣了似的回了個寵溺的笑容，坐到哪吒身邊溫聲說道，“好了哪吒，打渑池不叫你，也是擔心你嘛，再說了，這渑池後邊兒還有梅山，自有你建功立業的機會。”

哪吒面色稍晴。武吉目光在房間裡梭巡了一圈，問道，“哎哪吒，我師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