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鐵鍊墜在地上。
柯巫拍拍手上的灰塵,洞穴房間裡沒有窗,整個避難地堡看不到天色,無法判斷時間,從柯巫等人進入輻射區算起,應該不超過四小時,他們來的時候是上午,到了地方丁良久催促他們睡覺。
怎麼,地堡裡的怪物都嗜睡?
或者是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時間概念已經混淆,他們除了睡就是吃,隻有這兩種活動。
睡醒後的柯巫思緒又亂又雜,她甩了甩頭,準備按照原計劃走出房間,在經過硬闆床時,她身體頓了頓,腦中閃過似夢非夢的洞中眼睛。
人有些許的危險感知,預感可能會發生些什麼,但大多時候,總是有種控制不住地躍躍欲試的想法。
柯巫很想試試看。
床闆旁邊是牆壁,而牆壁上有顆不易察覺的洞,柯巫想起夢裡“我”遇到的場景,她遲疑了下,慢慢傾身湊了過去。
身體不斷靠近洞眼,柯巫弓着腰,眼珠一轉…
她恰好與洞那頭的眼睛對視。
那隻全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地不知窺視了多久,兩眼相對,對面瞬間縮成了針狀豎瞳。
柯巫呼吸驟停。
一堵牆的兩邊,它們對視了,就像夢境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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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光把房門悄悄拉開了一條縫。
門縫裡露出一雙眼睛,她小心翼翼地看對面異變人房間的玻璃小方窗,異變人似乎都縮回去了,熾光眼前出現了藍色懸浮光幕,發出的消息都有個紅色感歎号。
聯網中斷,她隻能随機應變了。
熾光溜出房間,隔壁就是月壇房間,她謹慎地在過道中張望着擰開門把手,閃身躲了進去,門輕輕的合閉一聲,她松了口氣,正要喊月壇商量情況,就見人躺在硬闆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平時在睡眠艙睡倒是沒見過這種睡姿,睡眠艙固定了脖頸小腿腰部,連翻身都是奢侈,熾光上前拍了拍她:“别睡了,起來,我們還有任務在身。”
硬闆床不大,月壇翻了個身就摔下地,她揉着頭心大的很,房間被人潛入也不怕是異變怪物:“現在就做任務呀?我感覺睡着還挺自在的。”
“你看到那邊的鎖鍊沒,”熾光說,“那些異變人說不定等會兒就來把我們鎖起來。”
被熾光催促了兩句,月壇打起精神,兩人對洞穴房間拍了幾張照片,熾光發現月壇這兒和她房間裡擺放的東西相差無幾,相同的配置,不同的是人。
白天和柯巫分開時,熾光看懂了她的眼神示意,他們隻有兩晚的時間找合适的地點,睡覺是不可能睡的。
熾光拉着月壇溜出門,沿着不久前丁良帶柯巫兩人離開的方向走去,過道裡的火把照出兩人交疊的身影,在重疊的兩道黑影中,隐約鑽出了條狀影子。
兩人彎腰行走在洞穴過道中,熾光不知道柯巫和蠶食被帶去了哪裡,隻能靠他們的神經網絡來試探着連接。
地堡内的信号格外差,熾光走了十分鐘都沒感受到一點網絡波動,她焦急地嘟囔:“到底在哪啊。”
月壇隻顧着跟她走,基本不動腦思考:“我們在這等極夜來找不好嗎?”
比起兩人沒頭沒腦地到處找,坐着等人找來似乎更方便且靠譜,熾光愣了下,她覺着月壇說的有點道理。
反正隻要不在那個洞穴房間待着就好,裡面的一些工具怎麼看都像是要用來綁她們的,這個所謂的避難地堡到處都是危機,輻射濃度卻隻到92。
熾光認真想了下月壇提出的問題,而後拉着月壇躲在過道一側,借着一個面目模糊的石頭雕像藏匿起來,附近牆壁上剛好挂着個火把,燃燒着的火光一跳一跳的。
兩人地上的影子先是從一顆頭和身體輪廓慢慢地融合成了圓形,熾光在嘗試用神經網絡向柯巫發消息。月壇眼睛亂晃,瞥到地面時,融合的過程突然停下,影子就成了半人半圓的怪異形狀。
像個不倒翁。
月壇快速眨了幾下眼,她伸手拽了拽熾光:“影子在什麼情況下會移動啊?”
“别鬧我,我在忙呢。”熾光注意力都放在光幕上,“光源或者是物體動了影子才會動啊。”
月壇哦了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看着那團黑影扭曲變形,變得如同刺猬一般,一團黑散成了好幾團黑影,在地面遊走,像極了黑粘液。
情況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月壇有拽了拽熾光,在熾光要兇她前,月壇指着分成了七八團黑影的地面說:“黑粘液是不是都這麼進化來的?”
熾光一眼瞧見那些恐怖的扭曲黑影,當場宕機。
她好半響憋出了句:“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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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食伸手敲了敲牆。
笃笃笃,笃笃,笃。
他整個身體半趴在牆上,側着頭貼上冰冷的牆壁,試圖聽清對面傳來的回應。
沒過一分鐘,對面果然傳來了。
笃笃,笃笃笃,笃笃。
蠶食對着牆壁冥思苦想,他剛才試圖用摩斯密碼和對面交談,但對方不懂,敲來的響動完全是混亂的,隻是為了告訴蠶食他聽到了。
隔壁房間不像是異變人,異變人沒有耐心回應,不把牆撞破來吃他就不錯了,不是異變人的話,極有可能就是和他們一樣被抓來的普通人。
蠶食在牆上一陣摸索,石頭牆面表層紋理粗糙,凸起的棱角衆多,一手摸過去都能劃出幾道掌紋,偏偏在這樣的牆中,鑲嵌着一塊很明顯的石闆。
蠶食和隔壁房間的人就是通過這塊石闆傳遞聲音,他的手足夠結實,敲着不疼,對面大概是借用了什麼工具。
他暫時不敢随意走出洞穴房間,怕影響了極夜的計劃,蠶食隻好繼續和牆對面的人敲牆對話,雖然兩人都不知道對方在說些什麼。
笃笃,笃笃。
蠶食這次敲石牆時換了個位置,離開石闆轉而在牆壁上敲,隻有悶響,沒有剛才那種清響,說明石牆後面是實心的。
蠶食正要回石闆那繼續敲牆,他突然想到,石闆後面會不會是中空的,如果打爛石闆,他和對面的人不就可以交談了,還用得着費勁敲敲敲嗎?
他大腦豁然開竅,腿一邁,心一橫,從手腕往肩膀的部位的機殼翻動組裝,手指變得粗壯,蠶食還記得柯巫說過的話,不要鬧出大動靜,他扣住石闆邊緣,使力扯動!
“嘎達”,石闆竟然開始微微松動,蠶食眼睛亮了亮,他将所有力氣都注入手指,石闆被扣下碎末不斷落在地上,随着石闆被扳動平移的縫隙,牆内露出了一牆之隔的另一片空間。
一個方洞緩緩出現,蠶食收回手,他擡頭望了過去,正想看看和他一直“對話”的人是誰。
隻見方洞框住了一個渾身纏滿繃帶的“人”,
蠶食臉上的表情凝固僵硬,繃帶人手裡攥着一個止咬器,甚至還在敲打着沒完全推開的石闆,笃笃,笃笃,仿佛回應剛才的“對話”。
蠶食第一次知道恐懼為何物。
他到底放出了什麼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