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說,這些都是我,他是我的執行者,負責觀察我,記錄我,他希望我能找到自己的路,不是死在尋找自己的路上,因為我永遠找不到自己。”
柯巫突然問:“他為什麼那麼笃定。”
郝雲晴:“小黑說掌控世存在了很久,創辦者就是柯巫之一,她們都沒有找到過真正的柯巫,更别說我們了。”
“從那之後我們就經常私下聯系,他會悄悄告訴我最近的一些趣事,其他柯巫之間的矛盾。”
柯巫:“所以他也告訴了你981号柯巫,也就是我最近的一些情況?”
郝雲晴沒否認,聳了聳肩:“他隻提醒我你離開了雀國後的方向似乎在往我這邊來,讓我注意一下,而讓我确定你是981号的還是感應。”
感應,如果真有這種東西柯巫和白筝就不會互相殘殺了,柯巫猜測隻有一部分人才有這種特異功能。
“隻有人才能感應嗎?”柯巫問,“我是機器人,所以感應不到。”
郝雲晴:“我不确定,我隻感應過兩次,一個是你,另一個是在輻射區遇到過的輻射怪物。”
柯巫有點迷惑:“輻射怪物也能被感應?”
郝雲晴委婉地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個怪物,也是柯巫之一?”
柯巫沉默了。
兩人坦誠對話後事情明朗許多,柯巫還是不打算和郝雲晴共享她的線索,她索性直接說:“我需要一些裝備,然後繼續往南走,你們這裡很明顯不歡迎我這種外來者,我隻待一晚。”
郝雲晴:“沒問題,幫助你就是幫我自己。”
說完郝雲晴便走出帳篷去忙碌了,隔着帳篷柯巫能聽見幾句她和别人的交談,确實是在說取武器載具一些的話,柯巫松了口氣。
荒郊野外遇見一個小團體,裡面有個稱大王的自己,柯巫并沒有對其他自己抱有最基礎的信任,不,連信任都沒有。
對陌生人她最多是漠然不關心,而對其他“柯巫”,她産生的第一反應是防備,警惕。
她殺死過自己,得到過那個“柯巫”的所有意識,掌控世證明世界上存在很多個柯巫,每個都不同,那麼就代表有極惡和極善,柯巫之間并不存在道德底線。
唯一約束她們行為的隻有不知道誰定下的“柯巫規則”。
“柯巫規則”裡有提過不許自相殘殺,可規則真的能約束所有人嗎?
柯巫之間會有感應,也就是說,她們完全可以利用互相之間的感應當做誘餌,殺死自己。
柯巫的頭轉向微微敞開的帳篷縫隙處,郝雲晴正在往回走,她看到她腰間晃動的槍支。
郝雲晴,可信嗎?
“柯巫規則”沒有漏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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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帳篷的郝雲晴正好對上柯巫的視線,她先是微微愣了下,而後笑着說:“你今晚就住在我的帳篷裡吧,東西我已經讓他們去準備了,你明天走的時候戴上就好。”
柯巫:“......謝謝。”
郝雲晴擺擺手:“客氣什麼,都是自己人。”
柯巫在腦域中悄悄使喚霍閃:“幫我去看看他們準備的東西,有異常的舉動馬上回來跟我說。”
電磁球眨眼間閃現消失在視野内,執行力極強。
天漸漸黑了,整個基地裡的燈熄滅不少,唯獨留着郝雲晴門外的一盞中央照明燈,格外的亮,郝雲晴對此說為了防止意外發生。
她坦然自若的模樣有時會讓柯巫覺得自己真是生性多疑。
柯巫躺在簡易木闆床上休眠。
沒辦法,她從來沒有安全過,安全感對她來說是一種是奢侈,多疑才是常态。
多疑能讓她死裡逃生。
電磁球從帳篷頂部緩緩降落,他在柯巫額頭上方如同霓虹球般轉圈。
“沒有異常情況,他們準備了兩把手槍,兩顆炸彈,防彈衣,能源石,一輛拼裝起來的機車,很貼心的準備。”霍閃說。
柯巫始終閉着眼,在腦域中輕輕嗯了聲。
這座幸存者基地秩序良好,到了深夜除了巡邏人員幾乎沒多餘的聲音,柯巫機體上的所有指示燈裝飾燈環全部熄滅了。
直到淩晨三點,柯巫睜開雙眼。
她先是細聽幾步遠的位置那郝雲晴的動靜,呼吸均勻,是熟睡狀态,接着果斷地翻身下床,放輕腳步走出帳篷。
反正都是要走的,隻是早走和晚走的區别。
幸存者基地裡的巡邏人員剛走過郝雲晴帳篷的位置,柯巫算着時間,每隔15分鐘才會繞回來。
霍閃亮了亮:“物資在這邊。”
柯巫跟過去,就在帳篷不遠的木桌上堆放着裝備,柯巫快速地拿起穿戴好,警惕地注意周圍有沒有人起夜,避免暴露。
霍閃不太理解柯巫的做法:“為什麼不等天亮,和郝雲晴道别再離開。”
裝備穿戴完畢,但組裝機車不在這,霍閃往前飄動着示意柯巫跟上他,柯巫踮着腳步說:“我不信任她。”
郝雲晴隻感應過兩次,一次是輻射怪物,一次是柯巫,那她怎麼就确定柯巫不是怪物?
一個曆經磨砺的幸存者基地負責人對可能到來的危險會不作出應對?
柯巫到來的時候整個幸存者基地沒有做出防備狀态,基地裡幸存者看她的眼神除了一些警惕戒備,還有一種讓柯巫覺得細思極恐。
那是了然的表情。
柯巫越想越不對勁,郝雲晴絕對不止感應過一次,能精準地預知柯巫到來,不防備,還如此自然地欺騙她,郝雲晴很可能在捕殺同類。
不止一次。
組裝機車在兩間帳篷之間,破舊的鐵皮外殼和有些沉重的體積,可以看出幸存者基地缺乏科技,工業産品。
就在柯巫準備翻身上車時,一聲槍響,子彈正中柯巫的鐵皮腦殼,咣當一聲響,就如信号彈發射似的,整個基地裡的人傾巢而出,短短幾秒将柯巫包圍起來。
郝雲晴走出帳篷,臉上沒有一絲睡意,她盯着柯巫還試圖哄騙,如果忽視她手上那把槍的話,柯巫說不定真的會信。
“這麼晚了還有精神出來折騰?不是說走了幾天幾夜嗎,該好好休眠了啊。”
柯巫默默地将手搭在存放激光槍的機蓋上,“你沒想放我走。”
郝雲晴沒否認:“我隻是想讓你多留一段時間,難得碰到個自己人。”
“我猜如果今夜我的确休眠了的話,第二天就醒不過來了,”柯巫說,“你說十句話裡有五句是假的。”
“怎麼這麼說?”郝雲晴問。
柯巫注意着圍着她的那些人,目光兇狠,似乎一個不注意就會撲上來撕咬她。
“你說你隻感應過兩次,一次是怪物,一次是我,在我還沒來之前怎麼确定我不是怪物。”
郝雲晴面不改色:“我不是說過小黑提醒過我麼。”
柯巫搖頭:“不,就算他提醒你了,身為一個基地負責人要考慮注意的事情不會就此減少,你要擔心注意的反而會更多,比如我會不會抱有惡意,萬一小黑的提醒出錯呢?”
“你沒有懷疑過小黑,是因為他不止一次的讓你獲利,我來的時候你們基地外圍沒有警戒,在我快要靠近的時候才開始阻攔。”
“這說明他們得到過你的示意,他們知道會有人在靠近,所以當我出現時沒有一槍打死我,反而任由我走到基地附近,除此之外就是感應了,你說的可能是真的,你隻感應過幾次并不多,據我所知,執行者是不能幹涉“柯巫”的,他們隻負責觀察,向上彙報。”
“你的小黑幹涉過你的人生,并且還給你指明方向,如果掌控世追究起來的話,他的下場可想而知,其次,你說他提醒你,我想這已經不止是一兩次了,這就說明他對你幹涉已經演變為勾結,你們之間相互勾結,扭改你本該死亡的命運。”
柯巫還在繼續說着:“還不止如此,我懷疑你們勾結起來通過感應誘騙其他“柯巫”到這來,然後進行抹殺。”
郝雲晴輕蔑地笑了:“我抹殺她們對我有什麼好處?”
柯巫:“我殺過一個“柯巫”,然後得到了她的意識數據,這些數據現在幾乎和我的融為一體了,她的記憶裡曾經說過“柯巫烙印”,這是每個人都擺脫不掉的東西,你也一樣。”
“我勸你最好不要動我,”柯巫冷靜地勸說,她看見郝雲晴準備動手了,“你的小黑既然跟你提過我的編号和身份,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上面有人,我的一舉一動都在被“先知”注意着。”
郝雲晴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先知?”
漏洞出現,柯巫翻身騎上機車,立刻啟動,轟鳴聲乍響,四周的幸存者們反應過來一擁而上,個個不怕死的樣子,她将速度提升最高,車身傾斜原地旋轉幾圈,逼退不少人。
機車以極快的沖速撞進包圍圈,柯巫這幅誰擋就撞誰的架勢讓衆人都有些膽怯,紛紛朝兩邊躲閃,水洩不通的包圍圈被拆出一個豁口,豁口盡頭是郝雲晴。
機車朝着郝雲晴的方向行駛,郝雲晴不躲不閃,穩穩地站在那,她身前的守衛一個個閃避躲開,就在機車将要撞上郝雲晴時,柯巫控制方向一個急轉,擦着郝雲晴的衣角閃過,接着全力撞開了基地圍欄,朝着沒有邊界的荒野去了。
守衛們狼狽地想追上去,郝雲晴伸手攔住:“别追了,讓她走。”
衆人互相看看,隻好散開去修補圍欄,郝雲晴看着機車消失在朦胧亮起的橙黃色天際線邊,耳邊似乎還回蕩着柯巫的那句話——
“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
郝雲晴的手探進褲袋裡拿出一包壓縮餅幹,放在嘴邊慢慢啃咬起來。
981号說的大差不差,她的确靠着感應判斷過幾個人,那些人都是她。
清除自己也有錯嗎?
郝雲晴不這麼認為,憑什麼她就該是“柯巫”而不是其他人?
那些死在她手裡的“柯巫”都太執着了,追逐着虛幻的真相,永遠也沒有盡頭,她隻是讓她們回到自己身上,成為她的一部分。
郝雲晴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殺死自己等于等恢複自己,重塑自己,這才是唯一的真相。
可惜,沒人懂她。
被人撞開的圍欄正在修補,日出時分,一切都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