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窦明旖轉身走向最後的載貨馬車,上車前她微微側身,平靜回頭。
那裡是她的父親。
分明剛剛她離他那麼近,他瞧見了她身上淩厲的血痕,可是作為父親,他對自己無一句過問,而窦明曦并未受傷,他卻擔心安慰了半天。
上一世她就很想問問窦謙,難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兒?
為什麼前世那般的不相信她,為何如此輕易放棄她,為何到了最後他連一丁點也不曾,在意過她的生死。
她重生了,本以為有些事情變了。
如前世老夫人一直未回過京城,她從未去過南淮。
她還念着,她的父親可會有一絲改變,關心她一次,隻是一次也好,問她一句“疼不疼,回去拿藥養養便好了”或者“你受委屈了”,她或許都能對最後那一分父女之情有一丁點的留念。
隻是沒想到,作為長女的她甚至比不上窦明曦的一根頭發。
窦府大房内,窦明曦、窦明霞、窦明媛都是他的女兒。
隻有她,不會再是了。
知秋在一邊感覺到自家小姐身上無聲充斥着強烈的哀痛,她從小便跟在小姐身邊,自然知道小姐在窦府裡并不受寵。
老爺對小姐的關心屈指可數,自夫人死後小姐便從未提及過這件事,可小姐心裡怎會不生芥蒂?
知秋心中擔憂,卻又不知如何做才好,隻得說:“小姐,上車吧。”
“嗯。”
好像有東西沿着窦明旖的臉滴落了下來,越來越多,她自己卻渾然不知,知秋見狀,連忙遞上一塊手帕,“小姐,你莫哭。”
她哭了嗎?
窦明旖沒有接手帕,她搖頭道:“不,是天在下雨了。”
幾滴豆大的雨點打上知秋的額頭,這場雨來的太過突然,頃刻之間淋濕了窦明旖的秀發和衣裳。
知秋顧不上其他,連忙扶着窦明旖鑽進馬車,她找了方巾,又找了幹淨的衣裳。
窦明旖有些愣神,她掀開車簾,望着這場雨,心底回蕩着莫名的情緒。
大雨落了一地,上一世就那樣過去了。
重活一世,她依舊沒能挽回娘親死的命運,她有的,隻是她自己罷了。
過去的就是過了,她有自己這便已足夠。
“二弟!”
窦明旖正要放下簾子,這時一匹駿馬從窦府馬車旁邊奔過,馬蹄所到之處濺起水花,騎馬之人身形高大,他收鞭在趙世名面前停下。
趙世名已騎上了馬,“大哥,你不是去辦事了?”
威遠伯府的世子趙世毅與趙世名非一母同胞,他一身青衫清秀如竹,頭戴發冠一派氣宇軒昂。
窦明旖望見趙世毅側過身子來,雨下的小了,透過朦朦胧胧的雨霧,她依稀能看清他。
即使他被這雨霧擋了容貌,仍能從眉目中看出他的俊朗。
趙世毅回了頭,透過雨簾眸光似輕飄飄落進馬車,窦明旖并未躲閃而是迎面望去。
随後她放下了車簾。
“辦完了,這不來尋你了麼。”
趙世毅收了眼,挑眉瞧見趙世名不時回頭,擡下巴點了點那輛窦明旖所在的馬車,問道:“坐裡面的是?”
“窦家嫡出長女,窦明旖。”
趙世毅多了抹笑意,沒有拆穿趙世名的心思。
蒙蒙細雨幾乎停下,窦謙這才下令繼續行程,一出來擡頭便看到了趙世毅,連忙恭敬道:“趙世子。”
“大人不必多禮。”
趙世毅駕着馬兒轉過身,俊容上揚起的一抹笑。
這抹笑襯得他無比溫和,在馬車裡偷看的窦明曦一臉羞怯,耳邊是男人溫和的嗓音。
“大人此行是回京城?”
“正是。”
窦謙樂呵呵地問道:“莫非世子也是?”
“是。”
趙世毅看了眼趙世名,“我與二弟也要走這條回京城的路,既然這樣,不如窦大人與我兄弟二人一道吧。”
窦明曦在馬車裡心跳快到幾近窒息,她攥着簾子,手裡的帕子越來越皺,越來越緊。
“小姐,小姐。”
小桃搖了搖窦明曦的身體,窦明曦回頭卻問:“小桃,你覺得你家小姐生得可好看?”
小桃答:“小姐當然好看。”
窦明曦又掀開帷幔的一角,指着趙世毅,“你覺得那位公子怎麼樣?”
這下小桃明白了,自家小姐是有了愛慕之人。
一看那位公子哥俊朗的側臉,小桃不自覺臉紅,“奴婢覺得小姐跟他啊,天生一對!”
“就你嘴甜,不過這話小姐我愛聽,賞,該賞。”
另一廂知秋正小心翼翼地查看窦明旖身上的傷口,至于知英,則是被罰到外頭淋雨去了。
傷痕不深,知秋安慰窦明旖道:“奴婢回去找個大夫開個藥,興許能消了疤痕。”
“就算會留疤,也無所謂。”
“我的好小姐,”知秋急了,“要是留疤了以後可怎麼辦,小姐得要漂漂亮亮的。”
窦明旖輕輕一笑,望着手上的傷痕,她并不擔心,隻開口道:“知秋你啊,都快跟白嬷嬷一樣唠叨了。”
“白嬷嬷的嘴皮子可比奴婢的厲害多了,奴婢還差得遠,得多學學呢。”
知秋跟着笑。
窦謙、趙世毅和趙世名駕着馬,三人走在頭一輛馬車的前面。
趙世毅在兩人之間,他沉默了半晌,還是決定開口,“或許大人還不知,成王府出大事了。”
“就在我等離開南淮之時?”
趙世毅點頭,面露沉色,“成王世子在回府的路上遭刺殺傷了腿骨,不修養幾個月怕是不能下床。”
不止是窦謙驚訝,連趙世名也是大為一驚,“成王世子遭刺殺?”
無緣無故的誰會去刺殺成王世子,暗襲親王世子可是重罪!
“事出偏僻地段,何人所為無人得知。”
“刺客呢,可有抓到?”窦謙問。
趙世毅搖頭。
其實他在懷疑可是明德帝發現了端倪,說不準刺殺便是陛下安排的,為的便是旁敲側擊敲打成王府。
記得他走之前,成王世子說了那句“不查了”。
趙世毅眯起了眼睛,如若真是這樣,事情便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