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明裕領旨。”
窦明裕雙手舉起接過聖旨,忍着巨痛拜謝,“謝皇上。”
嚴公公所站之處正巧在窦明裕面前,窦明裕這麼一跪下,那後背皮開肉綻的血痕便擺在了嚴公公眼前,如此慘痛的模樣簡直觸目驚心。
“窦大人,這窦大少爺的後背是怎麼一回事呀?”
窦謙被嚴公公這麼一問,臉色刹變,他不知作何回答才好,想起方才那道褒獎窦明裕的聖旨,他後背起了一身冷汗。
片刻之後,窦謙道:“是犬子頑劣,犯了過錯,這才懲罰。”
“哦,這樣啊!”
嚴公公沒擡眼皮,他雖管不着這窦府的家事,可陛下看重窦明裕,他免不得要敲打一番窦謙,“窦大人,甯王殿下在陛下面前可是好幾次誇獎窦大少爺的英勇神武,窦大人往後這下手可要悠着點啊。”
打狗還要看主子的面子,更别說窦明裕在甯王殿下與陛下心中的地位,窦謙要是對窦明裕動手,可是要在心裡好好掂量掂量了。
窦謙聽得一身虛汗,不敢大意,應道:“下官明白了。”
嚴公公點頭笑道:“那雜家這便回宮禀告陛下。”
“辛苦嚴公公了,公公慢走。”
窦謙又叫王管家遞給嚴公公一荷包,裡面裝着打賞的銀子,嚴公公沒推辭。
嚴公公一走,老夫人便走到窦明裕身邊,邊贊歎邊大喜道:“裕哥兒真是有能耐啊,陛下特地下旨賞賜,說明極其看重你,你往後可莫要辜負陛下。”
老夫人那叫一個驕傲啊,這麼多年,這可是皇上第一次給窦府下聖旨呢,她這孫兒真是帶着福氣歸來的!
窦明裕抿嘴低頭道:“孫兒明白。”
“祖母,孫女想先扶大哥回院休息。”
窦明旖在旁忍不住插嘴,“大哥這身傷怕是沒個一月二月是好不了的。”
她這麼一提,老夫人這才想起窦明裕身上還帶着傷,忙應道:“快快扶他去休息吧,裕哥兒這些日就待在自己院子裡好好養傷。”
老夫人一說,窦明旖與窦明瑞便一人一邊扶着窦明裕走了。
方才窦明裕一直忍着沒吭聲,可窦謙三十鞭實打實的狠,他面色蒼白早就要支不住了,窦明旖兩人一見趕忙将他扶進了屋裡,讓他趴在床上。
窦明旖叫來知秋,命她去将聶大夫喚進府。
“三哥,你今日先回去吧,待大哥有精神了些,你再來也不遲。”
窦明旖在守在床沿邊坐下,扭頭朝窦明瑞道:“三哥你還要準備明年二月的科舉,不能耽誤你。”
“好,那我明日得了空再來。”
窦明瑞點了點頭,便離了院子。
緩了會兒,窦明裕微睜開了些眼,他現在沒有困意,更睡不着。
偏過頭時,窦明裕望見眼前的妹妹,少女抿唇,芙蓉面溫婉動人,八年不見,她已經亭亭玉立是個大姑娘了。
終于回京,八年未見的親妹妹便在眼前,今日重逢,心中頓時五陳雜味全湧了上來。
窦明旖以為他這是渴了,起身倒了杯水遞給他,“來,喝點水吧。”
窦明裕一口喝了。
無人預料窦明裕會回府,而他八年前所住的東桂院還未清掃,因此窦明裕暫且住在碧水院裡,連院裡的丫鬟小厮都是别院調來的。
當林氏與窦明曦來的時候,并沒有丫鬟傳話,兩人直接進了屋。
窦明旖一聽動靜才知道林氏來了。
林氏走進内室,目光落在窦明裕身上,用眼神問道:“你大哥情況如何了?”
“唉,大哥的身子有些受不住。”
窦明旖再看過去,窦明裕已閉上了眼,很明顯他是裝作已是熟睡,她忍住笑道:“他很累,一回屋趴下便睡着了。”
“你父親他,隻是對你大哥當年不管不顧便離家出走,還有八年來毫無音訊太過生氣,這才出手懲了他。”林氏放低了聲音,為窦謙說了幾句話,“其實你父親,他心裡還是很擔心你大哥安危的。”
提及窦謙,窦明旖神色不變,心裡冷意彌漫,她呵道:“大哥心中明白。”
窦明旖腹诽,她知道原因根本不是林氏所說的這般。
事實窦謙早就将窦明裕當作死人,就算窦明裕活着,這幾年他也從沒真派人尋找打聽。
前世窦明裕死在白雲寺,後官府察覺他身世,派人找來窦家,可是窦謙做了什麼?他為了自己的仕途,怕窦明裕會牽連于他,連屍身都沒認領!
他自私自利,利欲熏心,連一分親情都沒有,他隻在乎自己。
窦謙又怎麼可能在乎窦明裕!
她的哥哥,最終連自家祖墳都沒能入,暴屍荒野。而她,想要出宮斂屍,卻連這等簡單的事情,也是無能為力。
窦明旖冷笑不止。
她大哥應該早就明白窦謙不配為父了吧。
窦明曦拉了下林氏的衣袖,出聲道:“娘,我們今日便不打擾大哥休息了,改日再來。”
林氏應了好,又對窦明旖道:“待裕哥兒身子好些了,我與曦姐兒再來看他。”
窦明旖“嗯”了一聲,又坐回床榻邊的小凳子。
“她們走了?”
窦明裕聽到林氏離開的聲音,這才再度睜開了眼。
“走了。”
窦明裕緊繃的神經肉眼可見的放松,見他背上血淋淋的傷痕,窦明旖心如刀割,“大哥,你為何要讓父親請家法,分明有别的法子叫他原諒你啊?”
為何一定要選如此自殘的法子,她不明白。
“受了他這鞭子,算是還了最後的一分情義!我不回來,不回窦府,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