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一處隔間内,楚翌文搖扇間突然一合,搖頭自顧道:“表弟啊,你今日發了瘋似的,這樣用棋殺我做什麼?”
齊謹卻不擡頭,“是你棋藝不精,怨得了我嗎?”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
楚翌文又把玩起扇子,“可憐我啊,今早上才回京,便被你叫來了這墨淵樓。本以為能瞧見你去殺一殺那所謂的難題,沒想到竟是跑來這隔間被你殺了好幾次。”
“本世子對那種題目不感興趣,下棋要從頭下到尾才好。”
齊謹沉聲道:“你此趟去往青州,事情究竟如何了?”
“問的好!”
今早早朝楚翌文才向明德帝禀報,他扇子一合,斂笑道:“青州比我想的還要糟糕,洛桑河支流的河壩坍塌,淹了不止小白楊村一個村子,不過旁的村子不比小白楊村受災嚴重,可謂是天災人禍,場面慘烈。”
說到天災人禍,齊謹的眼眸一凜,默念道:這事兒當真是天災人禍嗎?
“底下的無一人上報朝廷,難怪陛下盛怒。”
楚翌文又搖起了扇子,想到早朝時明德帝怒火沖天的一幕,笑了笑道:“隻不過彭大人雖下台了,這位子卻沒合适的人選替上去,陛下怕是還不曾有将韓老調回京的心思,看來此事還要繼續耽擱了。”
齊謹眯眼思忖。
“表弟啊,你說若是他們盯上了怎麼辦?”
如今陛下已冊立了儲君,可二皇子、三皇子建在,二皇子隻比太子小了一歲,而三皇子則還太年幼不足為懼。
太子齊恒雖站穩了儲君之位,但朝堂上難免有二皇子、三皇子黨派存在,太子一黨是臣下最多的黨派,可工部尚書的位子不好說歸順于哪一方。
這些年來齊賢如影子一般跟随在齊恒身後,他雖不比齊恒得帝心,但也從未招惹禍事,若非齊恒占了個嫡出,這儲君還真不一定就是齊恒的。
再說不止皇子黨,京中仍有甯王、安王,其中甯王更是明德帝嫡親的胞弟,安王雖與甯王明德帝并非同母,這麼多年當個閑散王爺,但誰知道是否包藏禍心呢?
京城外還有成王等親王,更甚者,魏王餘孽仍對這大胤江山虎視眈眈。
大胤不會要亂了吧?
見齊謹未回答,楚翌文又道:“表弟啊,小左小右在甯王府近日可還好?”
這小左小右便是番國供奉的聖物,甯王府的那一對福豬。
據說聖豬有預測風雲天象之能,此前小左生了熱病,大胤東部便大片旱災,所以此事楚翌文便略有擔憂。
齊謹擡了眼,嫌棄道:“右相吃得好睡的好,又長胖了一斤,左相這幾日倒是拉了肚子,滿屋子都是臭味。”
這天下怕是隻齊謹一人敢将兩隻福豬叫做左相右相了吧,這稱呼便是楚翌文也不敢叫出口。
一個是當朝左相,一個是自己家的老頭子,世子的外祖父,他真是服氣,服氣。
“既然沒出大事,看來大胤眼下還亂不了。”楚翌文笑得榮光滿面。
齊謹道:“怎麼,你想大胤亂?”
亂還不容易,可要不亂才是真難。
楚翌文笑着,眼裡卻滿是認真,“亂才好玩不是嗎?”
他話裡卻完全不是這意味,不是楚翌文想大胤亂,而是有心人想大胤亂。
說實話,楚翌文萬萬不想大胤有任何動蕩。
齊謹沒搭理他,隻見楚翌文微側頭,來了趣道:“咦,那不是鎮國将軍府的柳慕風嗎?柳小姐也來了,還有窦大小姐?”
楚翌文這麼一說,齊謹便側目看去,目光微冷道:“那個男的是誰!”
楚翌文扇下唇角揚起,道:“那是威遠伯府的趙世子。”
“你輸了。”
齊謹落下最後一子。
待楚翌文看過去,他立馬亂叫道:“喂喂喂,你趁着我不注意,把我下的棋路都改了,世子你好意思?”
“誰叫你自己看也不看,一直在那誇誇其談呢,該!”齊謹勾起一笑,眉尖一挑。
窦明旖此時上了二樓,進了天字一号包間,柳悠悠與柳慕安在門外等着她,夥計領着她又入了小門,正面是一張木桌與棋局。
“窦大小姐,這便是棋盤,你隻可下三子,三子之内需破了棋局才可。”
“好。”
窦明旖應了一聲,她便滿心專注于棋盤。
這盤上白子黑子毫無章法,是一出亂局之中尋破口的棋局。
沉思片刻,她執起三枚白子,分别下在了三個位置。
“我已下好了,你且看看。”
夥計笑着躬身道:“請窦大小姐在外稍等片刻,我家主子定奪之後再告知小姐。”
窦明旖便直接出了屋子,柳悠悠跑來詢問道:“旖兒,結果如何?”
“還需再等等。”
柳慕風開懷一笑道:“看表妹如此自信,想必難題必是輕松解決了吧?”
“也不一定。”
“窦大小姐。”
從方才的天字一号間内走出一男子,面容中年,身上散發着書卷之氣,他雙手遞着一卷軸至窦明旖的面前,說道:“窦大小姐破了今日的期盼,這是您該得的。”
“旖兒你解出來了!太厲害了吧?”
柳悠悠滿眼崇拜。
柳慕風勾唇凝望不見絲毫驕傲的窦明旖,她仍淡淡盈着笑。
他的表妹是這樣的好,又那般的奪目。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