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進入了八月,因着前兩日下過幾場雨,今日微風裡夾雜着幾分涼爽,窦明旖例行到壽康堂請過安之後,便回了翠竹院。
翠微托着暗紅木盤子将茶水端上來,給她倒了一杯,便聽她問道:“你前兩日去鄰郊走了一遍,可有任何的線索了?”
那劉灣村找不到,可就意味着少了章嬷嬷這一證人,那麼她單單想讓林氏身邊奴仆作證,極容易會被反水,沒到最後,她不能冒這個險。
“不曾,奴婢又全部走了一趟,可以确保沒有遺漏。”
“這樣啊。”
窦明旖坐了下來,端着茶杯漫不經心地輕抿了一口。
那味道有點怪,她頓時看向茶杯裡面。
茶杯裡水面澄澈幹淨,别說是任何渣滓了,連一絲一毫茶色都看不出來。
“今日怎的是白水,沒有茶葉了?”
“奴婢去泡茶的時候,白嬷嬷說是已沒有茶葉了。”
這還是她頭一次遇到翠竹院沒了茶葉,此前她記得用的茶葉也是上好的,可前兩個月開始便隻剩差些的茶葉,到了今日竟是茶葉都喝完了,真是怪哉。
知秋得到窦明旖的眼神,心裡明了,出屋去尋白嬷嬷。
就在這時,白嬷嬷正巧回來,她看了一眼知秋,直接越過了她,神色焦急地進了屋,一下跪在了窦明旖面前。
白嬷嬷道:“小姐,老奴有罪,請您責罰老奴吧。”
“白嬷嬷,你先起來。”
白嬷嬷于窦明旖來說不丹丹隻是管事嬷嬷而已,可以堪比她身邊奶嬷嬷,甚至如母親一般。
見白嬷嬷不肯起,窦明旖便說道:“知秋翠微,還不把白嬷嬷扶起來,嬷嬷你也是的,你究竟做了什麼怎麼說責罰就責罰,莫非是你将翠竹院的茶葉全偷走了?”
這話肯定是打趣來着的,白嬷嬷平白無故偷茶葉幹嘛,難道拿去泡腳嗎?
白嬷嬷又想跪下,可有知秋翠微一人一邊攙着她,她怎麼想跪也跪不下去,她便極内疚說道:“是老奴的錯,小姐可還記得先夫人鋪子一事?”
“我記得,嬷嬷你說不能說。”
白嬷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又道:“老奴悔恨啊,當初就應該直接将此事告知于小姐的……”
窦明旖心裡一哽,幾近明晰她話裡的意思了,“嬷嬷這意思,可是鋪子出了問題?”
白嬷嬷臉上的褶子全部皺在了一團,“小姐,那鋪子其實是個茶鋪。在城外也有自己的茶莊,茶鋪名叫做茗韻閣,這會兒掌櫃便在側門外等候,隻要小姐準許,老奴便将他帶來,将事情全說給小姐聽。”
“嬷嬷你去吧。”
這位被白嬷嬷領着進屋的掌櫃姓柳,名彎,已有四十餘歲。在這鋪子當了有二十年的掌櫃,因與鋪子簽了生死契,所以即便柳氏去世了,他仍守着鋪子。
“大小姐,這茗韻閣已經營半百之久,是柳家仍在京中時,由柳老夫人一手執掌起來的,後來由窦大夫人接手了過去。”
柳掌櫃知曉面前這位窦大小姐便是自己的主子,“鋪子起先開在中和街,這麼多年來也受人追捧。來鋪子買茶、喝茶人很多,可自從窦大夫人去世之後,柳家因旨離京,來光顧茶鋪的人便愈來愈少。”
“茶莊還有一大批奴仆每個月要付月錢,茶鋪是隻出不入,沒過幾年,奴才隻得打發了部分奴仆離開茶莊。可近來,茶鋪遇到了麻煩,一家有權有勢的人家要在中和街開店,選中了茗韻閣的位子,奴才一無權勢,二無靠山,隻得同意賣了原有的鋪子,在五坊街上重新購置一間鋪子。”
柳掌櫃說起來,眼裡有淚花,他算是跟着茗韻閣有過榮盛與衰退。
“大小姐,是奴才無能,沒能保下茗韻閣原本在中和街的房契,事到如今,令茗韻閣走到了沒有退路的地步。”
當初在中和街被迫賣掉房契的時候,他就應該來找窦大小姐的,柳掌櫃一心悔恨,他隻覺得自己糊塗。
“小姐,這不是柳掌櫃可以預料到的。當年在中和街,柳掌櫃将茗韻閣辦得紅紅火火,很得夫人的贊賞與信任,自夫人去世後,誰也不曾想到過會成如今這副局面,而且……”
白嬷嬷忍不住接道:“夫人走之前,曾将老奴與柳掌櫃叫過去,因此老奴知道夫人将房契交給了柳掌櫃,并要我二人待小姐及笄之時,再将房契作為及笄禮交到小姐手上。可是,老奴與柳掌櫃是怎麼也想不到,夫人苦苦營起的茶鋪,竟然,竟然就這樣要垮了。”
一見白嬷嬷的眼淚與生俱下,知秋趕忙拿了帕子給她擦拭,窦明旖此時的心中動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