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比才發現,學舞蹈之人的肩頸比例、身段站姿都不是林渡那種人妖能比的。
厭惡賀易凡直白的視線,季修白抿起薄而嫣紅的嘴唇,偏了下臉。按照書中的介紹,季修白此時剛剛二十歲,不過本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一些,頭發有些淩亂,額前幾縷碎發被汗水打濕黏在皮膚上,顯出既随意又帶着幾分可愛的灑脫。
賀易凡注意到他手裡拎着一個塑料袋,裡面裝着幾瓶水和一盒草莓,顯然是剛從外面回來。
他頗想和這位書中的“金絲雀”主角寒暄一句,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季修白就先說話了。
“你在這兒幹什麼?”季修白話中帶刺,像是質問一個不速之客。
賀易凡被問得有點懵:這裡不是他的家嗎?還有,這像清冷小百花,純情金絲雀應該說的話嗎?
茫然中,他回答道:“我在追人……”
“林渡?”不等賀易凡回答,季修白自顧自搖頭晃腦地一點頭,“哦,對,他拿了你很重要的文件,不要緊嗎?”
“什麼文件?”賀易凡下意識反問。
季修白覺得無奈似的翹了下嘴角,不過動作幅度很小,更像是苦笑,他搖搖頭:“我怎麼知道。”
賀易凡這時才想起林渡剛才晃的那個文件夾,因為太在意那兩百塊錢了,反而不自覺忽略了那個文件夾。不過賀易凡作為穿書之人,确實對那個文件夾是什麼、重要性幾何完全不清楚,隻好不辨真假地一笑:“沒事,小問題。”
季修白擡眼看向賀易凡,下一秒複又低下頭,冷哼一聲:“随便你吧,反正我也不關心。”
一時沒人說話,沉默開始在兩個人之間蔓延。
賀易凡自然在想應該如何對待主角,就像自己不能暴露自己是穿書之人一樣,他的行為不能前後反差過大,之前對季修白強取豪奪死纏爛打,不惜成為法外狂徒也要得到這個人,現在也不能直接一句話把季修白打發掉,必須找個合适的契機。
而不論這些,眼前這位可是主角唉!任何時候,抱緊主角的大腿都不會有錯。趁着現在和主角在一起,正應該給予他無限的幫助與愛,說不定日後就有大用。
而季修白在沉默好一會兒後突然小聲開口,聲音雖然低,但飽含暗示:“劇院的排練要開始了呢。”
賀易凡本能地回答:“那還不快點去?排練遲到了應該不扣錢吧?”
這句話讓季修白愣住了,也讓賀易凡楞住了:天殺的,自己現在可是總裁!怎麼能說出這麼牛馬的話。
補救地立刻換上笑臉,賀易凡模仿着電視劇裡的霸總故作高深道:“哼,你自己去肯定來不及了吧。我送你吧。”,最後一句話微微拉長,正正好可以讓人腦補出:真拿你沒辦法,我的小笨蛋的下半句——換來了季修白毫不給面子的一個白眼。
來到别墅自帶的停車庫,賀易凡看着眼前一排豪車,勉強辨識着車标,故作豪爽道:“挑吧,邁巴赫還是……法拉利,今天想坐哪一輛?”
季修白瞥了他一眼,随手指了最近的一輛:“就這輛吧。”
“那就他了,”賀易凡先繞到副駕駛一側殷切地幫季修白打開車門,故作紳士地請他上了車才小跑着回到駕駛座,“能被你看上真是它的榮幸。”
這句本意自然是奉承主角,讓主角開心,誰知季修白聽了這句話之後“哼”的笑了一聲:“被你看上也是我的榮幸嗎?”
賀易凡:“……那自然不是……”
幹巴巴地說了這一句話後,賀易凡作為一個典型牛馬,最大願望就是天降一百萬把他砸暈的打工人,忍不住和季修白探讨起來:“話說一開始你為什麼不接受我的條件呢?如果你接受,你就可以拿到五千萬和一個寸步不離跟在你身後的取款機,有什麼不好嗎?你的學費、你媽媽的治療費以及參加各種舞蹈比賽的機會就都不是問題了。”
季修白瞥他一眼,淡淡開口:“庸俗。”
賀易凡“啧”一聲,自己也承認是庸俗,遂閉上了嘴。
十分鐘後——
季修白看着窗外,細長的手指在玻璃上一下下敲擊着,語調毫無起伏,但仔細聽能感到隐約壓抑的怒火:“如果剛才我哪句話冒犯了您,可以把我趕下去,而不是在這裡耗着。”
而此時賀易凡終于找到了車子啟動不起來的原因,一拍方向盤:“原來是沒油了!”
堂堂身家過億的總裁,掰扯車子半天而車子竟然是沒油了,這件事怎麼想怎麼有點丢面子,賀易凡為了在季修白前面挽尊,斥責道:“這些人都是幹什麼吃的!拿着工資不幹事!開除,通通開除!你别攔着我,今天就開除了他們……”
季修白眼尾一跳,視線慢悠悠地轉到賀易凡身上,唐突地發問:“别這樣虛張聲勢嘛,和我呆在一起很爽吧?”
“直接說不就好了,還用得着這種小兒科的伎倆?”,他忽然俯身逼近賀易凡,膝蓋抵在賀易凡腿間的座椅上,纖細的指尖若有若無地劃過他的領口,撲在賀易凡耳邊的氣息帶着他剛剛吃過的草莓的酸澀,“你想做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
賀易凡楞住了,他很明白季修白為什麼會是這種态度,畢竟原主看上了季修白,強取豪奪把季修白養在身邊,說到底就是為了床上那樁事,季修白不齒、憤恨,他都理解——正因為理解,他更是有苦說不出:天知道他是個多直的直男,結果穿到這裡成為個變态反派不提,還要被人指着鼻子罵。
解釋是沒辦法解釋的,賀易凡隻好做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據說人在絕境時會想起自己最熟悉的東西,賀易凡就拿出了他最熟悉的PUA話術:“小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因為和我在一起,你現在站在了比你的同齡人更高的平台上,擁有多少資源、人脈、機會這些别人求都求不來的東西,這是誠然不假的,”賀易凡擺擺手,一臉“你不用感恩戴德”的大度,“但也正因如此,你更不能飄,要腳踏實地,像現在,排練要遲到了,正是争分奪秒的時候,你怎麼會還想着那些事呢。”
“小白,你太讓我失望了。”
所謂久病成醫,賀易凡在長年累月被無良老闆PUA過後也學會了一套套的官話,不過病人深入了解疾病後可以成為醫生治療自己的病症,打工人賀易凡把老闆的每句詞都倒背如流也成不了老闆。
季修白怔怔地瞪着賀易凡,工筆畫般的眉毛蹙起,嘴巴預備反駁地嘟起,活像一隻炸毛的珍珠鳥。
許久,他把視線重新轉向窗外:“換輛車吧。”
賀易凡有句話還是沒說錯的,這次的排練是為一個月後的交流演出準備的,演出的機會來之不易,而這次的交流演出于他而言又有着額外的意義,他不應該因為排練遲到這種事情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兩個人換了好幾輛車都因為各種原因開不起來,隻有最後的一輛輝騰,雖然車身上沾滿了泥土鳥糞,但總算是能用。
把季修白送到了劇團門口,賀易凡靠在方向盤上,本打算擺個pose,讓季修白記住自己帥氣多金的形象。然而手機“叮”的一聲響,看着那條消息,賀易凡不自覺地臉和手機越湊越近,眼睛越睜越大。
季修白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不太确定地問道:“那個文件夾果然很重要嗎?”
賀易凡以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擡頭,看向季修白,無聲地開口:“不,應該說是那二百塊錢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