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自殺五條悟攔着他；他累了五條悟就要接他的班幫他執行計劃；他思想消極五條悟就帶他到處跑，看看五條悟所認為的積極美好的世界……平時悟不都要替他兜底善後的嗎？怎麼現在還不來幫他？

他為了這個世界，為了五條悟都已經這麼努力地克制自己想死的沖動了，五條悟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雖然是他先不理悟的，雖然是他不想聽悟說那些大道理的……但是，但是，悟怎麼可以不理他，還威脅他呢！

過了這麼久才理他，結果開口不是責備他，就是要去找織田作……明明悟應該超級關心他才對不是嗎！

太宰治自殘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可現在聽着五條悟的話，鼻子卻忍不住一酸，眼淚蓦然湧了上來。

好讨厭，這樣的自己好軟弱好丢人……太宰治擡着被限制住的手擦了擦失去了控制的淚水，忿忿地想着。

他很清楚自己隻是受到了藥物的影響，不然隻是區區五條悟而已，他太宰治怎麼可以因為一個人一句話委屈成這個樣子。

他經常在森鷗外那裡吃一些奇怪的藥，剛剛注射藥不應該對他有這麼大作用。

哦，不對，亂吃藥經受過耐毒訓練是“太宰治”。因為有五條悟在，自從那次把兩人吃暈之後，他根本沒有怎麼服用過藥劑了。五條悟不在的時間裡，他更是忙得把毒藥自殺法給忘在了腦後。

對，都是五條悟的錯。如果不是五條悟總是做些自以為是的事情來限制他，如果不是五條悟突然出聲，他怎麼可能現在會被這個藥影響影響成這樣！

……可是悟生氣了。我還沒見過悟生氣的樣子，悟生氣了會怎麼樣呢？會不理他嗎？會像拿到書離開時候一樣，抛棄我嗎？會悄悄一個人死掉違背我們的約定嗎？可是我身邊現在既沒有喜久福，也沒有黃油土豆，悟要的東西我一個也沒有……

太宰治仿佛聽到大腦中從聽到五條悟聲音起就一直緊繃的弦終于撐不住崩開了，斷裂的弦噼噼啪啪地抽在脆弱的心髒上，整個人一下子是又氣又急，胸口一抽一抽地泛疼，淚水更是止不住地從眼眶中流淌出來，打濕了臉上和手上的繃帶。

“……憑什麼？”他隻是想要去見一下織田作而已，這個本來應該支持他的幽靈憑什麼要和他生氣！

太宰治擦着擦着隻覺得被束縛住的雙手實在是太麻煩了，在胡言亂語地質問着五條悟的同時，一使勁就掙開了那繩索。

不過什麼也沒有那也沒關系的吧？悟會生他的氣那也沒關系，反正他絕對不會讓悟背着他偷偷死掉的……所以他會看着悟，哪怕是要把人關起來，或者篡改他的思想，反正無論如何，直到死亡的那一天到來，他都會看着悟的

——畢竟，悟那麼重視他，甚至答應了和他一起去死，悟肯定會原諒他的……如果不原諒……不可能，悟不可能會不原諒他，他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

屋内仿佛彌漫着股看不見的冷氣，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太宰治的動靜驚動了其他人，他們皺着眉頭想要上前重新把他捆好，卻在對上少年因痛苦而蓄滿了淚水的眼睛時，陡然冒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僵住了身體——大腦在警告着他們有危險。

門大開着，但是他們卻仿佛跌落了另一個次元般，根本無法靠近門闆，更無法穿過逃生的大門。

男人們驚恐地發現自己似乎失去了踏出腳步的勇氣，就仿佛眼前的家夥是隻怪物，而非一個任由他們搓圓捏扁的階下囚。

五條悟完全不知道太宰治的心思仿佛車轱辘一般正轉來轉去，隻是試探性地安撫道：「我在的，治，我不會生你氣……我們換一下，讓我幫你把那個欺負你的家夥解決了。」

他雖然不知道太宰治現在究竟什麼狀态，但是他也不至于傻到意識不到這是什麼在搗鬼。太宰治這頂多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小心把自己給算計到了。

不過這樣的太宰治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還……怪可愛的。五條悟忍不住有點想要看看太宰治更多的反應。

而且他都能預想到等太宰治恢複了正常，肯定會恨不得原地消失，最好立馬找到無痛自殺方法的場景了。隻可惜他沒有辦法把太宰治現在的畫面記錄下來。

“……不可以生我的氣。”太宰治的聲音帶着被強壓下的哽咽，卻還是孩子氣般固執地提出要求，“悟不可以生我的氣，不可以不理我……永遠都不可以！”

這也太犯規了吧……五條悟隻覺得自己的耳朵有點熱騰騰的，沒忍住揉了揉。

且不說他們這次是誰先不理會的誰，這樣的太宰治真是太出乎他預料了！那個什麼事都往自己心底憋的太宰治，隻會用甜言蜜語欺騙别人的太宰治，竟然這麼任性不講理地和他撒嬌……

“再說一遍！”敵人什麼的暫時被抛在了腦後，五條悟下意識地要求道，“治再說一次！”

還從來沒有人因為擔心他的遠離而悲傷哭泣……治這是因為太看重他才哭的诶！雖然他知道他對于太宰治而言很重要，但他也超級想多聽幾次這人親口說究竟有多喜歡他！

五條悟其實很難說清楚自己現在究竟什麼心情。他既為太宰治如此直白的重視而感到開心，又因為太宰治太看重他而感到難過——他不希望太宰治以後會因為他要做的事情太傷心。

欣喜和愧疚這兩種矛盾的情緒在他大腦裡混雜交織，仿佛開展了一場拉鋸戰，互不相讓，這讓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我說……悟不可以生我的氣……絕對絕對不可以！一點也不可以！”和他不同，太宰治隻覺得又氣又惱，伴随着那濃重的鼻音，整個人委屈得不行。

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告訴他，五條悟這是在趁火打劫故意戲弄他，不應該就這麼如了他的願；可他現在泛濫失控的情緒卻迫使他仿佛一條遇到主人的流浪狗一般，搖尾乞憐地答應五條悟的話……太過分了，這真是太過分了！

特别是五條悟那家夥聽到他重複這句話的時候，竟然還毫不掩飾地笑出聲……這不就顯得悟是真的很想聽種可怕的話嗎！

一想到這，本就泛濫的淚水更加止不住了。但與剛剛擔驚受怕的感受不同，他雖然仍在哭泣，那股驚恐卻逐漸被某種近乎平靜的喜悅取代。

五條悟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歡呼雀躍——他太宰治是被注視着，被關切着的，被需要的，這似乎僅僅隻是因為他是太宰治，而非五條教的教主，幽靈“老師”的載體，組織重要的支柱，更不是因為所謂的書外故事的命運。

僅僅隻是一句話而已……

心滿意足的五條悟是真的有點惋惜了。他語氣歡快地回答：「我不生氣，我隻是擔心你，治——讓我帶你去見織田作吧。」

雖然沒有黃油土豆也沒有甜點，五條悟仍然決定大發慈悲地原諒太宰治故意回避他，趁機搞事的行為了。

所以盡管很好奇，也很想再多看一下太宰治現在的樣子，五條悟還是決定要先處理這種影響太宰治身體和精神的狀态。

昏暗的刑訊室内，男人們惶恐而警惕地觀察着這個在藥物影響下似乎開始發瘋，自言自語的階下囚，手掌緩緩抓上放在一旁的武器上。

太宰治抹着眼淚，與充滿了委屈的可憐腔調完全不同，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委屈的表情。深沉無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男人的一舉一動，鸢色的眼底反射着莫名冰冷的光。

他緩緩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