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薩菲羅斯停下動作,将下巴輕輕擱置在她的頭頂,“他們讓你不開心了?”
“沒有,”她笑着說,“隻是覺得現在有你真好。”
“我會一直在。”
“一直是多久?”
薩菲羅斯無奈的笑意在胸腔中醞釀:“你想多久,那就是多久。”
那将會是永遠。
生會在一起,死也會靈魂相伴。
但不是現在。
再往後走,她的直覺告訴她,那是自己給自己準備的路,沒辦法邀人同行。
她隻能盡可能多多感受薩菲羅斯此時的溫度。
“薩菲,”她擡頭,捧起薩菲羅斯的臉,“我有個計劃。”
她和薩菲羅斯會重新回歸崗位,讓一切先如神羅想的那樣發展,社長在路法斯的安排下出遠門去溫暖的世外小島度假去了,而五台的戰争陷入僵持階段。
目前隻有傑内西斯的複制體源源不斷的湧現,有着向世界擴散的趨勢,也會時不時來騷擾一下神羅總部,像貓逗老鼠那樣給神羅添點亂子。
她會借着一次機會,徹底掀翻老舊做派的神羅,這樣,在他和薩菲羅斯離開時才會毫無後顧之憂。
薩菲羅斯重新上任便忙得不可開交,紮克斯好不容易放了個假,跑去找愛麗絲。
而她在捋清一份死亡名單之後,最後這幾天将自己一直泡在神羅圖書館,試圖拼湊一個人的前半生。
根據佩勒倪傳給她的傑諾瓦計劃,她知道了薩菲羅斯生母露克蕾西娅的名字。
她肯定的是,薩菲羅斯曾擁有的畫像,是露克蕾西娅的。
“她是一個美麗又憂傷的女人,”佩勒倪試圖從遙遠的時光中回憶起一開始的時候,“隻是一時犯了糊塗,答應了寶條拿自己的孩子做實驗,最後想要帶薩菲羅斯走也沒能成功。”
面臨極端環境又在十分沖動下,人往往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斷,她并不清楚露克蕾西娅當初遭受了何等打擊才會盲目的踏入寶條的陷阱,她的事業終止于自己的荒唐決定,而她的骨肉葬送在權利與欲望的漩渦中。
佩勒倪還說:“她離開的那天,哭的很傷心,我沒能追上她。”
露克蕾西娅的研究著作幾乎找尋不到,就連一個畫像也無,像是被刻意抹去存在一樣。
寶條為了造就一個完美神明,就會剔除他生命中的任何俗世連接。
露克蕾西娅最後去了哪裡?
“那個女人?”寶條陰恻恻的聲音在滿滿當當的實驗室中響起,“早就死了吧。”
她嫌惡的甩開黏糊糊的不明幼小實驗體,散發着惡臭的粘液在金屬地闆上滑了一路,最終像膠塊一樣糊在對面的全息投影儀器上。
“真是的,來我這裡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寶條餘光向下掃了一下那半截殘肢,撇撇嘴,佯裝頭疼的模樣有幾分滑稽,“我都沒來得及給你準備重逢的禮物。”
“在我調查露克蕾西娅的時候,你就知道我會來找你。”
她環視一周,周圍林林總總的玻璃罐子散發着幽幽熒光,或大或小的怪物在其中安眠,青色的指示燈将這片昏暗的城堡映襯的分外陰森冷怖。
她扯過一旁的無菌布,仔細擦拭着手中短刃的刀鋒:“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
“哦吼?”寶條挑了挑眉,微微低頭時那雙陰鸷的眼眸才會從厚重髒污的鏡片下顯露冰山一角,“當然是為了薩菲羅斯。”
“不對,”她毫不掩飾自己話語中的譏諷:“你自诩當代最偉大的科學家,可為什麼你的研究不是站在加斯特博士的肩膀上借勢,就是踩着一位女性的血肉而功成名就?”
轟然炸開的實驗艙,玻璃碎片叮當撞做一片,肉塊頓重墜地強行喚醒的怪物粗重喘息着。
“急了?”她語調上揚,“這就急了?”
“如果你來是為了那些死人讨公道的話,那真是白送上門來。”
寶條臉部肌肉松垮下墜,極度的不悅令他扁平的唇角無限下垂,那佝偻的肩頸像是一塊僵直的死肉。
“沒關系,我告訴你一件事情。”
巨大的怪物在膠狀黏液中緩緩站立,龐大的異形身軀逐漸上升,立于寶條全息投影的身後緩緩睜開猩紅的六隻重眸。
“在你來之前我已聯系好拉紮德,派遣薩菲羅斯和紮克斯去尋找她的母親了。”愉悅的笑意從寶條身體中響起,“你猜他尋找的是哪個母親?”
她毫不在意:“管你哪個。”
“薩菲羅斯注定是要成神的存在,盡管你是被污染的古代種也不能阻礙他的腳步。”寶條嫌棄的咂咂嘴,“半吊子還不夠格。”
“……你确定?”她歪歪頭,臉上滿是純良與無害,“你那半斤八兩的實驗做的并不認真,也難怪被自己的自大蒙蔽了感知。”
寶條不再說話,他身後的怪物壓低身軀繃緊四肢,蓄勢待發。
“你不敢真身示人,畢竟你是個自卑的膽小鬼,”她收刀入鞘,“好多人認為你的頭腦并沒有被保護的必要。”
“愚蠢!”
尖銳的嗓音立刻從被憤怒而擠壓變形的胸腔中跳出,寶條幾乎又是在瞬間恢複平靜,“你隻需要安靜躺在我的手術台上就行!”
她問:“你引導薩菲羅斯去的地方,是不是傑諾瓦所在?”
“是又如何?”寶條滿不在乎道,“現在去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你原來是這麼想我。”她聳了聳肩,“很遺憾,你的想法完全是錯誤的。”
她頭腦中的傑諾瓦族群掀起滔天巨浪,浪尖上湧動着一顆扭曲又坑窪的污濁光點,她面無表情的掐住了它。
“你猜猜看,傑諾瓦現在在哪裡?”她點着自己下巴又問,“那你再猜猜我又是什麼?”
“我給薩菲羅斯安排的路早已走了很久,是不可能出現差錯的。”
寶條擡擡手,指揮着身後的怪物獵殺眼前的狂妄之人,怪物騰躍,地面都在震顫,碎滿一地的玻璃吱吱作響。
“幾十年前的意外,該消失了。”
她揚起了頭,睨着寶條:“該消失的到底是誰?”
預想中的厮殺并沒有出現,猙獰兇悍的怪物飛躍至她面前時忽然低伏下頭顱,龐大的身軀蟄居在她身側,宛若乖順的黑狼。
“我應該對博士你表示遺憾嗎?”
怪物用還算幹淨的指尖扯過遠處的椅子,她癱坐着好以整暇的看着不遠處的全息投影。
“到此為止,你還不清楚我是什麼樣的存在。”
寶條似乎發覺了什麼不對,一隻手臂擡起,似乎想操控什麼機器。
她在意識世界中威然開口:[安靜。]
投影中的寶條身體瞬間僵直。
她支着頭,饒有興趣的看着寶條此時的表情,那是一種不可置信又十分驚恐的表情,十分精彩。
她感覺到有些好笑,想看真切些:[滾過來。]
全息投影在下一秒關閉,沒等一會便傳來機械門倉啟動的聲響,一通隐蔽的直達電梯開始運作,沒一會便出現在她的斜側方。
寶條身體僵硬的走了過來。
“我原本想随便抓個人做實驗,但是又感覺他們罪不至死,然後我想到你了。”她輕歎口氣,“傑諾瓦的首領可以所以操控任何子嗣,這就是你想的宛若神明的能力吧。”
寶條眯縫着的雙眼睜大,紅血絲瞬間爬滿整個眼白,在他反抗這股無法不遵從的意志,掙紮中令油膩的頭發松松垮垮的垂在緊繃的臉部肌肉旁。
“你……”寶條努力從無法呼吸的鼻腔中擠出幾個散碎的詞語,“居然是你……?”
“是啊,居然是我。”她心情頗好,“你心心念念的傑諾瓦已經被我燒成渣了。”
與此同時整個實驗室的培養倉同時爆破,形狀各異的怪物們像是成熟的瓜果分紛紛墜地,嘶啞或尖銳的嚎叫聲此起彼伏。
她彈跳至狼形怪物的肩頭,将手中的名單再次過目,便安排頭腦中篩選出來的子嗣意志,直奔目标而去。
神羅迎來了大換血的時候。
而寶條,這個人的肉身太過于肮髒,靈魂過于污穢,她不屑于吃掉更不樂意自己動手。
弱小的尚未成型的怪物緩慢的朝寶條聚攏,她冷漠看着這場血腥盛宴,問出最後的問題:“薩菲羅斯去哪裡了?”
寶條最後的回答淹沒在撕咬肉塊的聲響中——
“尼布爾海姆。”
“你現在要去尼布爾海姆?”曾立馬皺起眉頭,“有誰在那裡嗎?”
“傑内西斯,”安吉爾展開潔白的片翼,“她告訴我,如果我想贖罪的話,就攔住傑内西斯與薩菲羅斯會面。”
水塔上的風車悠悠轉動着,藍色的天空萬裡無雲,筆直沖天的山體像是削尖的木頭堆在一起格外令人壓迫。
“這些風景,似曾相識。”
薩菲羅斯站在窗前,遠望着尼布爾海姆的風景。
紮克斯剛剛給愛麗絲彙報完平安,轉頭問薩菲羅斯:“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薩菲羅斯搖了搖頭,表示無事,然後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機,輕輕觸碰着剛剛收到的一則短訊——
【我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