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手抓着藤蔓,深山猕猴一般在半空中蕩來蕩去,将此處所有的草藥全部采下裝到藥筐中,然後再攀着藤蔓順勢下滑,直到崖底湖面。
踏水而行,重回湖畔,鼬正安靜坐着,見我過來,隻問:“都采完了?”
我甩了甩腦袋:“當然!話說你還有沒有兵糧丸了啊?我現在有些餓了嘿嘿……”
鼬伸手,從忍具袋中掏出一個深色小瓶遞給我,我接過來,捏出兩粒嚼碎咽下——這難吃得還真是一如既往啊。
我為自己被狠狠蹂躏的舌頭哀歎了一番,忽然心血來潮,就地一躺,除卻草葉輕紮臉龐的微癢,這裡柔軟又沒有石子咯人,更别提還有微風花香作伴,簡直舒服極了。
鼬看我一眼:“累着了?”
我将手墊在腦袋下面,擡頭仰望着無垠藍天,沒有回答,自顧自道:“你說,我們要是永遠呆在這裡,閑雲野鶴,是不是也挺好的。”
他坐在我身側,聞言也微微擡頭望天,目光悠遠安甯。
“啊……也許罷。”
我則繼續幻想:“種種花,喂喂鳥,釣釣魚,采采藥……隻要是和你一起,哪怕最尋常的瑣事,也都讓人變得期待。”
“你說,如果那一切都沒有發生……我們是不是可以天天這樣子平淡悠閑……不用躲躲藏藏,時刻提心吊膽,提防追殺;不會無家可歸,在外颠沛流離,風餐露宿;也不用白日裡被愧疚折磨,夜晚還要被噩夢侵占……”
他忽然低下頭看着我,嘴角揚起的笑容似乎暗藏苦澀,眼神卻比初春的暖風更加溫柔。
“會有的。”他說:“等一切都結束後,你想要的,那樣的生活……一定會有的。”
我猛然坐起身來,直直看向他:“那你呢?!你難道不想要這樣的生活嗎?!”
“我嗎……”他定定地注視着我,深邃的黑眸仿佛藏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海洋:“安心……我也一定會得償所願。”
“那麼你的所願……是什麼?”我問。
他沉默了。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又開口了。
彼時鳥鳴猿啼,風動雲移,日光影綽,身着意喻血雨腥風的黑紅氅衣的少年沐浴在格外溫暖明媚的陽光中,輕聲道出的真摯話語比最美好的童話故事還要動人心弦。
“我之所願,願不在己。”風吹起他頰側的發絲,恰好遮掩住了他此刻的神情。“我之所願,願在你們——錦葵,還有……我希望你們,都能獲得真正的幸福。”
如果那個時候——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沖昏頭腦,而是能冷靜理智地細究他當時的話語,我應當輕而易舉就能發現他那隐藏在完美面具下的一點真實心思。
宇智波鼬,他從來就沒有考慮過自己。
——就好像,他沒有對以後的打算,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未來一樣。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沒有如果。
即便我事後如何懊悔痛恨,都再也沒有如果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