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忘記我,忘記我曾這樣存在過。”(注:此句改自《挪威的森林》,原文為:希望你能記住我,記住我曾這樣存在過。)
“……這是我最後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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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這場盛大的悲劇中無人落淚,因為從觀衆到演員,永遠都隻有他一人而已。
這裡是回憶之鳥高飛的天空,這裡是命運之萍浮沉的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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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倘若記憶是可以被肆意塗抹的畫布,倘若感情是可以被随心篡改的數據,那我們這荒謬的人生,究竟還有什麼才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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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滿是鏡子的記憶迷宮裡,無數次悸動的片段如簌簌落滿身後的雪,回頭前便已融化。
鼬攤開手掌,有什麼東西從指間流瀉,而他什麼也未能抓住。
親緣,手足,摯友,愛戀,仇恨……太多太多,如彩雲,如琉璃,散盡了,碎完了。
他的眸子尤其的亮,映着此處萬千鏡子折射的光線,比人世間的太陽還要耀眼。
這大概是他最初的樣子。
幹淨的,純粹的,不染塵埃的。
那雙眸子裡逐漸倒映出另一個人的身影。
憨态可掬的女孩生着一雙眼型如蝴蝶半翼的眸,顧盼時似蝶翩飛,輕盈而靈動。她俏生生盯着他的眼睛瞧,他看見她澄澈的目光中隻容得下他一個人的身影。
他問:“你是誰?”
她眨了眨眼,不答話,擡手向他身後一指。
鼬下意識回頭望去——霧蒙蒙一片,什麼都沒有。而當他再次回頭時,女孩已經消失不見了。
忘記來路,不知去路,他站在原地,如墜入無盡虛空。
遠方有渺茫歌聲傳來,唱的是:譬如朝露待日晞,看青絲成雪,落紅化泥,有何如一?
有誰用有力的臂彎将他抱起,歡呼雀躍地喊着他的名字。
有誰牽起他的手,溫柔地教他擡腳邁出人生中的第一步。
有誰被抱在懷裡,睜着惺忪睡眼向他揚起一個燦若朝霞般的笑。
有誰抓着他的手指,露出隻有一顆牙的嘴巴口齒不清地含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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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有什麼東西從眼角滑落,他伸手去摸,卻什麼都感受不到。他望向四周數不盡的鏡子,邁着平穩的步子來到第一面鏡子前。那面鏡子因他到來而泛出如水波紋,接着便呈現出一幅又一幅熟悉的畫面。
那時鼬隻有兩歲,還在牙牙學語。
那一日陽光很好,他邁着生疏的步子跟在母親身後。他看見母親在與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在愉快地交談。那女人有着很長的淺棕色頭發,一雙深邃的海藍色眼睛,會讓人莫名聯想到某種名貴的寶石。
他微微歪頭,又注意到她懷中還抱着一個孩子,看起來似乎和他一樣的年紀。那孩子一頭黑發梳成兩個朝天小辮,睜着雙明亮的墨藍色眼睛,水葡萄似的滴溜溜地轉。像是發覺了鼬的目光,她忽然低頭看向他,朝他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大抵是那天的陽光過于明媚,以至于這個驚鴻一瞥的笑容太過鮮明地停留在記憶裡,許久不曾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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